庄晓杰可以随意臭骂潇潇雨歇,但不能对年高有德又悉心照顾他的长者无礼,次日再见到周素卿只好拼命藏起别扭,这一藏好比硬生生吞下一枚铁核桃,存在胃里,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消化干净。
周素卿是跟儿子差不多的粗线条,看不出庄晓杰内心抱恙,剖开圆滚滚的沙瓤西瓜,比着他的口径一块一块切好装在饭盒里插上牙签递过来。
“小庄啊,今天觉得怎么样?后天就出院了,要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可得告诉医生啊。”
庄晓杰故作淡定的跟她寒暄,看她一个劲儿替自己摇扇子,微笑推辞:“周姨我不热,您自己扇吧。”
周素卿摇头:“你看你吃着西瓜额头还冒汗呢,哪儿能不热。”
“可以开空调啊,免得您费劲。”
“空调对病人身体不好,比不得扇子扇出的都是自然风,阿姨不累,你快吃瓜,搁久了就不新鲜了。”
庄晓杰只好不停往嘴里塞西瓜,以此避免过多交流,周素卿看他吃得香甜,心中越发欢喜,又说:“小庄,你伤还没好利索,出院以后别急着赶路,先去我家休息两天再回上海吧。”
庄晓杰是打算缓两天再返沪,可从没想过借宿潇潇雨歇家,忙说:“不用了阿姨,我订酒店就可以了,这些天已经给你们添了太多麻烦,再上门打扰我会不好意思的。”
周素卿爽利的道声“嗨”,扇子舞得更卖力。
“有啥不好意思的,小雨住的地儿你去过吧,今天春天好几个房客都退租了,这会儿只有一个开淘宝的姑娘还住在那儿,楼上楼下也难得照面,剩下的空房间多得是。北京的正规酒店都不便宜,那便宜的又脏乱差,晚上睡也睡不安稳,伙食更是成问题。你一个伤病号还得多多补充营养,总不能三餐全吃外卖啊。还是跟我们住,让周姨继续照顾你,把你养得血气富足了再送上飞机才能安心哩。”
她热情恳切到这份上庄晓杰便不好拒绝,笑着搪塞:“那明天再说,明天再说。”
周素卿眉花眼笑点头,过不久又说:“小庄,记者这职业到哪儿都好找工作吧?前不久我才看到中央电视台在搞招聘,你有没有想过来北京发展?”
有前情垫底,庄晓杰立马猜出大妈的话底玄机,装傻:“周姨,我在上海干得挺好的,也不想离开父母,而且北京房价那么贵,到这边工作生活成本也会抬高好多的。”
周素卿立马支招:“你别操心住宿问题,小雨他舅舅早说啦,那套公寓是要送给他成家用的,准备秋天去过户。房子虽说旧了点,但好好装修一下照样又新又漂亮。装修款我也给他攒好了,想什么时候动工都行。”
一颗正在舌尖玩耍的西瓜籽差点滑进庄晓杰的气管,他掐住嗓子尽力咳嗽,以免变成第二个“雷洋”,周素卿吓得不轻,本能的按住他的背心用力捶打,那枚西瓜籽被驱逐出境,变身子弹逃射到病床末端,粘在雪白的被单的。周素卿箭步上前用纸巾捏住,如同捏死一只捣乱的苍蝇。
“好啦好啦,咳出来就没事了,吃这种带籽的东西一定要注意,呛到气管里神仙都难救。”
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正是意外的起源,神经之粗壮足以替代钢缆,真不愧是潇潇雨歇的亲妈。庄晓杰怕再听到心塞语录,准备主动筛选话题,边咳边说:“周姨我没事,您坐您坐。”
等周素卿重新坐定,他开始反客为主,装出腼腆温逊的淑男仪态,再披上一层羞涩的面纱,轻声问:“周姨,我能问您件事儿吗?”
诱骗纯良他最在行,周素卿比儿子多看几十年风雨,城府却未必比他深,基本上也是个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傻白甜。见庄晓杰这乖巧可心的模样,心里爱得跟什么似的,当场表示有问必答。
庄晓杰八卦欲强,直奔最感兴趣的主题。
“听潇雨说,您一早就知道他的性取向了,他是什么时候跟您坦白的呢?”
一般心眼实诚的好人处在他这个位置,要么跟周素卿挑明自己是直男,不能跟她家儿子搞对象,要么忍耐装傻,尽力回避相关点。可庄晓杰是个jp,jp的思路不同寻常,他觉得周素卿既然把他当成潇潇雨歇的准男友,用对待未来儿媳的亲热态度照顾他,戳穿幻觉反而会刺伤大妈的慈母心,远不如顺其自然来得平稳。反正过不多久他就会返回上海,南北两地音讯萧疏,自然能够冷却淡化。正因为抱定这一理念,他才能毫无顾忌的问出这种敏感问题。
周素卿一开始就没拿他当外人,又似乎早就有心向他阐述儿子苦难史,答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唉,就在他上高二那年,不过他之前一直瞒着我,是他们班主任找我谈话我才知道的。”
事件居然存在那么多神隐情,庄晓杰膨胀的探秘心生出尖尖的鹰喙,叼住周素卿充满悬念的留白。
“他班主任怎么会知道呢?”
答案多种多样,凭他的脑洞不难猜出皮毛,事实也确实与他的推测差不多。
周素卿说潇潇雨歇高中时跟一位同班男生非常要好,二人经常同吃同睡形影不离,旁人看着都觉得他们比亲兄弟还亲。然而谁也不知道潇潇雨歇一直热烈的暗恋着这个男生,把他当成意中人关心爱护,平时有好吃的好玩的第一个想到对方,哪怕只是一块儿糖也必定跟他分着吃。高二那年那男生过生日,潇潇雨歇用暑假发传单赚来的钱买了一双很贵的篮球鞋相赠,并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