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章殿上风波
陈国上下被一则忽然到来的消息震惊得哑口无言,街上开始蔓延恐怖的氛围,百姓们脸上失去了血色。
“他怎么敢!”
陈王狠狠拍了一下面前的黑漆桌子,桌面上的奏折和水杯不由跳动。他的震怒,使得满殿的侍卫太监一股脑下跪,几乎倾倒地面的身子还在不停颤颤巍巍。
殿中唯一一个还没有下跪的人,自然是冠有帝师之名的江长引。他心中知晓陈王震怒的缘由,却又不得不在这时候忤逆陈王意愿,为那个人辩解。
“陛下,事情还未明朗,说不定……”
“寡人知道你近来与他交往甚深,老师,为了不破坏我们之间的情分,还请你不要再说了。”陈王说话时眼神竟是冷漠,他从未用这般的神情与江长引对视过。
江长引在他冷酷的眼神中,终于是再次深刻见识了君王的无情,他只觉浑身冰凉,往日情分竟是如此不堪。他心中以为,这个从小照看大的孩子,与印象中的君王会不同。事实上,在今天之前确实是不同的,但这一刻之后,一切都破灭了,只剩下冰冷冷的君臣关系。
伴君如伴虎此言果真无虚假,江长引心中如是感慨。他的年岁已是黄土埋到脖颈,时间对于他迫不及待,他敢感慨一生为了陈国事无巨细、鞠躬尽瘁。如今看来,这一切竟如一捧黄土,等他百年之后便会消散风中。
多年来呕心沥血,最终还是没带给陈国一个古之圣贤一样的君王。他不甘,他满腔余下悲凉,他只觉秋风瑟瑟寒了一身。
他欲要开声控诉:“你可知我为何与那陈百川交谈,你可知我每夜秉烛批改国事,你可知我桃李无数却偏你这一枝,最令人心伤的也是你。”
他最终没有把这些说出口。
罢了,罢了。
任他说得天花乱坠,君臣之间今日出现的裂缝,也不可能再填补。无非是郁郁不欢下的哀声怨语,说与人听,还不如留在心胸中直至身死后,一齐埋进孤坟。
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总说不出,江长引只说道:“臣,谨遵陛下旨意。”
“老师……”陈王见到这长辈满是疲惫不堪、爬满皱纹的脸,他心间发痛。他今日是怎么了,竟然对这位比父王还要善待他的长辈如此严苛,他分明也是为了大局着想说了一句没有偏驳的话。
江帝师的心被伤透了吧?
地上趴着的太监侍卫们也心中发愣震惊,朝堂震荡莫过于此,陈王身边伺候的老太监更无异于见了九天雷霆,陈王竟然近乎斥责江帝师了!
昨夜里,陛下还念念不忘这个寒冬要给江帝师缝一件上好的貂皮披风,怎么到了今日……
陈王后悔刚才说过的话,也后悔听信了挑拨,他从江长引此时此刻眼中的暗淡,看出千种万种自己的不该,只是已经没有机会回到刚才。江长引的回话又充满了生分,恐怕是被伤透心了吧,怎么办,怎么办……
陈王竟是梗咽道:“老师我,我听信了谗言,我……”
江长引嘴上一笑,这笑容间的黯淡却是半分不减之前,他说道:“陛下,臣历经陈国三朝,不会有其他情绪,陛下无须多虑。这陈百川的事情,还请陛下听臣一言。他如今是陈国栋梁,陈国可以没了我,但不能没了陈家兄弟。陈百里没了,陈国定会士气大降,说不定从此一蹶不振。陈百川没了,陈国的富强将来遥遥无期。还请陛下三思,偏信则暗啊。算陈百川不是忠臣,他也无愧于能臣之名,只要陈百里这个兄长在世,他这辈子都不会造反。还请陛下三思。”
一番话说完,殿中声响全无,地上趴着的家伙自是不敢多说,陈王也默默无言。宫殿的窗户都开着,风啊,阳光啊,顺着敞开的窗户进来。携着秋寒的风,推着一扇窗户,咯吱咯吱。殿中又有了声响,这声响在此外刺耳,跳动烦闷的心绪更加躁动。
陈王终于又说话了,他嘴边带着笑容:“老……卿说的是,是我听信谗言,陈卿确实不想会如此失策之人,寡人多虑了。至于幕后是何人挑拨我与陈卿君臣关系,还请江卿你多加探寻,定不能叫造次之人逍遥法外。”
“是,臣谨遵陛下旨意。”江长引面色平静,如一滩深秋枫树边的池,无波,无纹。“若陛下没有其他旨意,还恕不得多陪,要先行告退。”
“去吧。”
果真,二人与君臣间无异。
江长引徒步往宫门外去了,轿夫等着,见江大人今日早早出宫,等江长引上了轿子后,无意问道:“大人,今日怎么没这么早出宫了,还没到用午膳的时间呢。”
轿中人声音沙哑,细声道:“今日啊,陛下放我早点脱离。”
“脱离?”大人便是大人,此处常人怕是用离开更加妥当,大人用了脱离之后,虽不知所以然,但感觉上却是不同了。轿夫不是多话的人,今日多嘴说了一句,已经是破天荒的事情。一路上无言,江长引撩开帘子,望着街上往来百姓,无表情的脸仿佛融化开了,多了一抹微笑。
百姓不复面无菜色的旧状,稍微富余些的竟然是穿上了绸缎衣服,这在以往可是稀奇的事情。
江长引的思绪仿若是飘回了多年以前,那时候的陈国百姓,可没有如今这般的惬意。三餐温饱是问题,儿女婚嫁的是问题,如今这样,已经很好了。
这是江长引还在帮陈百川的原因,还是原来的那番话,陈百川不是陈王的忠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