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我爸他们今年回来过年!”姚爱军拿了春联往家走,一进家门,就迫不及待的叫了出来。叫出来后才发现,原来自己对父母的期盼和思念远比自己想象中急切的多的多。
姥姥笑吟吟的看着他:“嗯,是啊。军儿快去把春联儿贴了。他们估计要初一初二才得空回来呢!”
“原来姥姥你知道啊!”看着姥姥的反应,姚爱军也明白了,让他去李爷爷家求春联,估计是特意的,就为了让他开心一下。
接下来的几天忙年,姚爱军经常走神,拿着煤球点炉子吧,差点还把没烧的扔出去。姥姥看着他又好气又好笑,打发他回屋自己玩去。
姚爱军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得空从家跑了出来,跑到大院后边的大操场上。
这里平日人就不多,过年这会儿就更没人了。空空荡荡的很适合整理自己的情绪。
姚爱军绕着跑到慢跑了几圈,随着规律的运动,大脑渐渐冷却下来。是的,他太激动了。这么多年的隔阂,他甚至不知道见面后要和父母说什么!
跑到身体微热,他又来到双杠区,两手一撑,轻轻松松的翻身上杠,将腿挂在一侧的杠上,用脚背勾住另一根缸子,反身倒挂,将自己吊在双杠上,脑袋朝下。
上一世的一幕幕从脑海深处翻上来。
年幼时的训练,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同训的孩子们一次次在压腿拉筋时哭的满面泪流,只有他板着小脸咬牙屏息将脸憋得血红。就为了那句“虎父无犬子,男孩子流血流汗不流泪。”
学校里鲜红的成绩单,一次次的家长会。几乎都只有花发斑驳的姥姥坐在一堆年轻的父母中间,一次次听着老师抱怨他的文化课,一次次的在老师面前请求,多给孩子点鼓励。
那年,当他决定考体校的时候,他和父亲的电话。具体说了什么已然不那么清晰,但他记得父亲的遗憾,记得父亲的叹息。只因为,遗憾在儿子人生路上的重要路口,没能亲自参与。
然后,他又想起了第一次站在全国青运会的讲台上。那会儿他已经不太住在家里了。常住点在队里宿舍,集训时天南海北到处跑。那次青运会的奖牌,让他获得了去世锦赛的门票,他成了跳水台上冉冉升起的新星。
那会儿的他意气风发,他迫不及待的将喜悦去分享。他捂着电话机,给启蒙的恩师,家中的姥姥,以前省队的老教练一个个都打了电话报喜,但他没有想到给父母说。
其实,真的没想到吗?当记忆从脑海深处翻上来,他才发现,那份渴望从来没有忘记没有磨灭,他只是距离太远太远,小心翼翼的衡量着,不知道自己的成功是否值得拿去对方案头求关注……
他一次次对自己更加严格的要求和训练,期盼拿到更好的成绩,甚至过年过节也经常不再回家。
再然后……他收到了姥姥意外去世的消息……那么突然,突然到无法赶得上见最后一面。是了,那时他在封闭训练。
因为家里没人,姥姥被延误了治疗时机。葬礼上他狠狠的和父亲打了一架,红着眼睛,像失孤的小兽般嘶吼。那时的父亲是怎样的?他想不起来了,那会儿他在迁怒,将失去至亲的惶恐和悲痛全盘发泄在那个请假奔丧的男人身上。
打那起,他不再和家里联系。他机械的追求自己职业生涯的一个个高峰。
世锦赛、世界杯赛、奥运会……他一次次对奖牌发起冲击,拿到了人们口中的大满贯。站在奖台上的他迷失在那片灯光下,盛事喧嚣,却无人分享……
最后的最后……记忆定格在他北上去俄罗斯的前夜。巅峰坠落的他一次次在现实面前碰壁,无情的被昔日荣光所弃,变的偏激又多疑,不在相信任何人,也不再接受任何人的关心帮助。他记得他在最后的电话里,讥诮尖酸的发泄着,那边只是沉默,随后幽幽的叹息,说永远等着你回来。但,在那场火车事故中,回程已经成为永远……
……
一幕幕的记忆碎片,那么模糊又那么清晰。原来在他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哪怕经历了时空的穿梭,不可磨灭的竟然是这些,不甘和懊悔,以及,期盼。
从恍惚的记忆里出来,姚爱军看见身边蹲了个粉红色的小坨子,安安静静的靠在双杠腿部坐着。“哟嗬,吓我一跳,小囡你怎么蹲在这不吱声?”
被棉袄蓬松裹着的小团子哀怨的看了他一眼:“我叫了你好久,你都不理我……唉……”
小团子今天情绪很低落啊,平日里都是元气十足的模样。
姚爱军忙从杠子上跳下来,蹲在她面前安抚道:“是哥哥不好,哥哥在想事情没听见。不要生气啦,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小团子还是一动不动的窝着。半晌又幽幽的叹了口气:“唉~~~~~~~~~~~~”
姚爱军有点摸不着头脑,这孩子今天怎么了。想了想,从兜里翻出张两块钱的纸币,折了个常见的“东西南北”套在手指上,口里念念有词的逗她:“东十八,西十八,有个小孩要吃瓜。”
顾小囡看着他手指套在纸套里开开合合的装神弄鬼,也不禁嗔笑:“姚哥哥讨厌,这个里面都没写字,人家才不吃瓜。”
从他手指上把纸套拿下来,套在自己手指上,一边玩着纸套,一边低着头不说话。
好半天才幽幽的叹了口气:“姚哥哥,我要走啦。小囡以后都看不到你啦。”
姚爱军一愣,反应过来,怪不得自己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