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贤的眼神紧紧锁住自己,令宋玉打了个激灵,讶然回看上官婉儿,把那深刻的柔情纳入眼中,激起一阵涟漪感动。原来婉儿是抱着这样的心情和打算留在武则天的身边。
“拿来吧。”李贤眼色一紧,从上官婉儿怀里夺下书来,“好了,你回去告诉她,就说我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他说着,竟扯烂了《少阳正范》。
“二哥!为什么?”宋玉实在不明白,就算他不想要,也犯不着这般揭斯底里,难道他是在怨恨得不到婉儿不成?
“为什么?因为我不想做傀儡。”李贤一边说着,一边将两套书扯成了碎片,扔在了雪地上。
上官婉儿静静的看着他奋力发泄,心中平静到了毫无波澜,似乎不为所动,也根本毫无关心。
待到李贤说道:“就这样吧,别了。”他上了马车时,上官婉儿扒着车窗道:“太子,婉儿很担心。”
“我不值得你担心,婉儿,我们兄妹几个都是一个臭脾气,所以你还是担心担心太平吧。还有婉儿,能和你相识也算是我的幸运,我会记住的,这世间有个叫婉儿的女孩子。”
马车在雪夜里渐行渐远,很快吞没在了凄凉的黑暗之中,漫漫长夜仿佛永无止境,从洛阳回长安的路翻山越关,却远远不及这艰难险楚。
上官婉儿置身在月色的旷野之中,身心全是无声无息的悲哀和替李贤的绝望。她知道李贤完了,天后早做了决定,只是还想给他最后的机会,可惜李贤并不懂得珍惜。或许正如他所说,他们李家人就是骨子里有种不服气和不服输的心境,宁为玉碎也不为瓦全。
忽然,身上多了一双臂弯,将自己紧紧包裹住。温暖的臂弯,是此生不愿放弃的依靠,是悬浮的生命可以停靠的港湾。
“婉儿,二哥回不来了对吗?”宋玉从后搂着她,紧紧贴在她的背上,靠在她的肩头。
“他厌倦了吧,他累了,不想再走下去了。”上官婉儿转过身去,环住她的腰身,将头靠在她的胸心处,听着她跳跃的心跳声,闭上了双眼,只想如此静静地跟她呆在一起。
轻咳声传来,两人乍然分离。
李显等人有些局促的在后头,武承嗣几个不明就里的脸脸相觑,齐感讶然。
“太平,母亲在等你。”李旦踏步上前,委婉的提醒着。
宋玉心知人多不便,不舍得看了眼上官婉儿,转头随他们往回走去。
雪花伴着月色飞舞,诺大的皇城城门,高竖着一块巨大的匾额,如泰山峰顶,鸟瞰天下。
宋玉仰望天际,余光瞄到那块匾额,浑身骤然震动,她突然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澎湃之感,仿佛江山天下,都被它踩在脚下。
原来洛阳宫城门,名曰“则天”。
李显故意落后了几步,低声向身畔的上官婉儿询问道:“婉儿,你说有谁能救二哥吗?”
上官婉儿无奈的摇摇头。
“那若是我和旦呢?”
“哪儿有如果呢?”上官婉儿依然摇头,没有人能救得了李贤了,能救他的,只有他自己。
“婉儿,你很爱太平,对吗?”李显似乎是犹豫了很久,才问出了长久以来不愿去相信的问题。
上官婉儿抬眼看他,旋即垂下了头,轻摇道:“不,你别瞎说。”
“我没有瞎说,这是你自己说的,虽然你没有说爱她,但你爱她。不过婉儿,为何你现在不承认呢?”
爱吗?原来对太平的感情,不是喜欢,是爱?
上官婉儿叹息良久,她爱她,可惜爱不起,不能爱啊,即然如此,又何必追问,何必承认?她没有回答李显,望着前方愈发高挑妩媚的背影,不禁深怀愁绪。
“婉儿,如果没有太平,你会不会救二哥?”
“什么?”上官婉儿茫然抬头,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知道的,你若肯跟了二哥,你就救了他,可你没有,因为你喜欢太平,你不愿用自己的感情和身体作为交易的条件。”
上官婉儿没想到一向玩物丧志的李显竟会有这样的见解,看得也如此通透,她咬了咬下唇,算是默认。
李显挨近她,压低了声线道:“婉儿,你本来是可以避免的,可以帮二哥的,如果你愿意的话。”
“你就是这样看我的?你的意思就是说如果有一天贤被废掉了,那就是我害的?”上官婉儿听出他的歧义,皱了皱眉头,心生怒意。
“不不不,我不是指责你,我怎么会怪你呢?只是婉儿,你可能还没有发现,在外人的眼中,你是太子要送走的女人,是太子要的女人,是进过太子寝宫的女人,而你又是母亲的人,若有一天,二哥真的被废掉了,他们会怎么看你?”李显见她疑惑,喟叹道。
上官婉儿脚下一停,脸色苍白如这浩瀚雪雾。天呐!她怎么从没想过这个问题?脑中思绪如闪电般,这就是天后这么长久以来的计划?一步一步将自己推向这个漩涡的中心,最后甚至要把自己绑在她同一个战船上?
她觉得自己很委屈,她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她劝告李贤,只是那么单纯的为了母子和睦,为了李贤是太平的哥哥。为什么天后在真心实意的想要与李贤和好如初的心境下,还能将它作为利用呢?就如同,她培养自己的知遇之恩,同时,也是在利用自己。
上官婉儿顿时心生悲凉无助,她理解这样的手腕,却又不能理解一个人在真心之下是怎样做到的,委实矛盾极了。
“婉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