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树胡同,罗绍正看着一份礼单,久久无语。
远山试探着问道:“老爷,来送礼的嬷嬷还在外面候着。”
罗绍这才笑着摇摇头,对远山道:“姐回来了吗?”
“刚回来,这会儿回屋换衣裳,过一会儿就该来给您请安了。”远山答道。
罗绍把礼单放到几案上的托盘里,道:“既然来送礼的是位嬷嬷,就让姐来接待吧。”
远山怔了一下,让姐来接待?姐只有九岁,家里没有主持中馈的女眷,可来的也只是位嬷嬷,那就直接把人打回去便是,也不用一定要接待啊。
他拿了礼单,让丫鬟带着那送礼的嬷嬷去见罗锦言。
罗锦言刚刚回到自己的院子,就见大雪拿了一份礼单进来:“大姐,远山打人过来,是长房大太太让人来送节礼,老爷让您来接待。”
长房?梅花里?
罗锦言眉毛微扬,爹爹还真是孩子气啊。
崔起是从长房把她带走的,当时她和夏至都有疑心,可长房大太太还是让人把她们主仆的东西扔上了崔起的车。夏至回来后,把当时的情形全都告诉了罗绍,罗绍气得不成,来到京城以后,也没有去长房拜访。
罗锦言不紧不慢地洗了脸,换上家常穿的衣裳,让常贵媳妇照着礼单准备了回礼,她喝了一碗冰糖川贝炖雪梨,这才去了用来待客的堂屋。
夏至一眼认出,当年就是这位嬷嬷带着人把她们主仆扔上崔起的骡车的。
梅花里罗家长房派来送礼的嬷嬷也姓刘,她是罗大太太刘氏的陪房丫头,年纪大了就做了管事嬷嬷。
刘嬷嬷不动声色的偷眼打量着坐在上的罗锦言,见她穿件桃红袄,年纪头已经生得又浓又密,两侧的双螺髻上各插着一把镶红宝石的银梳,比起两年前又长开一些,也不似当年的苍白消瘦,双颊红扑扑的明媚健康,尤其是一双眼睛,流光溢彩,让人只要看过去便挪不开眼。
“我家太太们和两位姐都很惦记惜姐,让我过来一定要给您请个安,还千叮万嘱,让您有空就到梅花里坐坐,虽是分宗了,可还都是自家亲戚,能聚在京城不容易。”
罗锦言微笑颌:“有劳了。”
她看向夏至:“赏。”
夏至会意,赏了刘嬷嬷二两银子,刘嬷嬷暗暗吃惊,这位姐竟然不是哑巴!当初住在梅花里时,她可从始至终没有过一句话。
且,出手就是二两银子,是这哑巴,不对,是这位姐不懂事,还是三房真的这么有钱?平时逢年过节,她们这些当管事嬷嬷的,也才能拿到二两银子的封红。
刘嬷嬷回到梅花里,罗大太太便把她叫了过去,让她吃惊的是,大老爷罗红和二老爷罗练,两位姐罗锦绣和罗锦屏都在。
两位姐原本也常跟在大太太身边,可大老爷和二老爷却从不管后宅之事,不过就是去给杨树胡同送年礼,他们也要亲自过问?
“你可见到三房的绍老爷了?”罗大太太问道。
刘嬷嬷摇头,答应:“没有见到绍老爷,是惜姐见的老奴。”
罗大太太还没有反应过来,罗锦屏已经高声喊了起来:“哑巴?她连话都不会,怎么见人?”
罗大太太责怪地瞪了女儿一眼,怪她在父亲和叔叔面前如此无礼,可也想起来了,那个哑巴,名好像就是叫惜惜。
她担心罗大老爷会斥责罗锦屏,连忙问道:“就是那年寄住在咱们家的那个?”
刘嬷嬷忙道:“回大太太的话,就是那位惜姐。”
“她不是哑的吗?”罗大太太问道。
“老奴来看,那位惜姐倒也不哑,只是话慢悠悠的,举手投足都是大家闺秀的作派。”
刘嬷嬷强忍着没有出来,何止是大家闺秀的作派,那位惜姐周身贵气,她在京城见过的闺秀也不少,可还真没有哪个能比得上的。
罗大老爷对这些不感兴趣,他问道:“三房在杨树胡同的宅子如何,你在那里还见过什么人吗?”
大户人家,越是细微之处越能看出端倪。
刘嬷嬷道:“是三进的宅子,还有跨院,宅子里里外外都是簇新的,像是整修粉刷不久,我从侧门进去,先在一间厅里候着,后来有丫鬟领着我去跨院里见惜姐,一路上丫鬟婆子遇到十来个。”
罗大老爷不耐烦了,挥挥手让刘嬷嬷下去。他就不应该听妻子的主意,只派刘嬷嬷过去送礼。
这些婆子又能看出什么,无非是房子新不新,使唤的人多不多,那罗绍一人托整房,家底本就丰厚,又做了六年知县,哪能没有身家,一套京城的宅子又算什么,他想知道的,是一旦霍英起复,罗绍会不会受到重用。
罗大太太看出丈夫有些不悦,便带了罗锦屏和罗锦绣回了自己的院子。
“娘,刘嬷嬷是不是认错人了,那哑巴怎么会话的?”罗锦屏问个不停,她和罗锦绣全都亲眼见过,哑巴不会话的。
罗大太太无奈,只好又把刘嬷嬷叫来,见大老爷和二老爷都不在,刘嬷嬷起话来也随便了几分。
“起来啊,不能怪三姐奇怪,婆子我也吃惊不,那位惜姐不但会话,气色也比以前好多了。身上那件桃红的妆花袄用的料子,是今年刚从南边来的新花色,十五两银子一尺呢。”
罗锦屏的脸色立时变了,刘嬷嬷的这种十五两银子一尺的桃红妆花她是见过的,上次绸缎庄来送缝衣的布匹时,也有这一款,那颜色特别鲜亮,还带着珠光,可娘还是让她选了另一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