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数十条画舫沿岸停靠着。薛府的一大家子以及官差衙役,都聚在河畔,脸色铁青。
昨夜,薛家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大房的长子薛蟠被人杀了!这绝对算得上金陵城的爆炸性新闻了。
薛太公白发人送黑发人,一脸凄容地站在河畔,双手拄着拐,目光呆滞地望着河面。
春风也能凉人心,薛太公闭目,缓缓问道:“那个小厮怎么说的?”
刚刚经历丧子之痛的薛云双目血红,说道:“中途出了云袖招,小舟难带更多的仆人,就他一人跟着蟠儿,结果就被歹人给害了性命!”
“可看清那歹人的面貌?”
薛云摇摇头,道:“那小厮受了太多惊吓,有些痴傻了。”
“真是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倒死了!走,上云袖招!”
薛太公握了握拐棍,步履阑珊地踏上了画舫。
清晨的云袖招还在沉睡。一行人被船上小厮拦在入口处。
“现在不接客。”见到是薛家的人,云袖招的小厮已经很客气了。若是往常,按照肖大家的吩咐,早就轰出画舫了。
薛云推搡了一把那个小厮,怒道:“瞎了你的眼!”
薛家众人破门而入。
“昨儿跟着蟠儿的仆人说,出事前,蟠儿就在此看花魁之争,结果半道折返时出的事?”
薛太公朝四周扫了眼,沉默不语。
薛家硬闯,代表这次的事情已经是很严重的地步,但是薛万金的沉默,则是出于对肖大家的尊重,或者说是敬畏。
“薛万金,大清早扰人清梦,你们薛家真是好大脾气啊!”声音幽幽传来,原本做大的薛家人都闷声不响,大气都不敢喘。当初薛蟠惹了云袖招,薛万金上来就是给了自己孙子几个耳光,这事情薛家的人都知道。
在金陵城中,敢直呼薛老太爷名字的,估计也就这位悍妇了。
然而薛老太爷即使这样,也不敢动怒,而是很平静地说道:“叨扰肖大家了。只是昨夜我的孙儿惨死河中,想来问一问肖大家是否知晓?”
阁楼上过了良久,才幽幽传出来一句。
“你孙儿?哪个?”
听到这般敷衍轻佻的回答,向来以皇商贵人、紫薇舍人之后自居的薛家人都有些愤慨。虽然说老太爷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敬你三分,但是也不能如此傲慢无礼,这样子闭门不见,是个什么规矩?
薛太爷眯缝着眼,道:“薛蟠。”
肖大家似乎没有出来迎客的意思,说道:“他死在云袖招了?某家怎不知道?若不是死在云袖招,薛万金,你这过来是来诘难某家?”
薛万金眼皮跳了跳,遇到如此悍妇,他也只能是硬着头皮扯着脸,强忍心中悲恸和愤怒,一字一顿地说道:“昨日蟠儿从云袖招出来,乘舟而回的时候遇害的。薛某想问问肖大家,不知道蟠儿在这云袖招内是否惹了什么不该惹之人?”
“呵,呆霸王还有什么不敢惹的人?连某家的云袖招,当初都差点让他拆了。”肖大家的一声冷笑,彻底点燃了薛家人的怒火。
薛云冷冷地说道:“肖大家,死者为大,犬子之前触犯了您是他的不对,但是如今遇害身亡了,还请肖大家口下留德!”
“耶?留德?缺德事做尽,难不成还让某家穿丧服替他哭一场不成?薛万金,我看你的那孙儿,就是坏事做尽,该死了。前不久某家可听说沸沸扬扬闹了一年的冯渊一案,让你孙儿花了些银子摆平了,看来还真是人在做天在看,这不,命就给收了去。”
薛云脸色都要滴出血来,丧子之痛,已经让他愁白了头,如今听这秦淮河上的悍妇言语奚落,岂能忍受,便想要上前争执,却被薛万金拦住了。
薛老太爷眯缝着眼,道:“既然肖大家不知情,那便叨扰了。不过蟠儿一事,薛家不会善罢甘休,若是让老朽知道凶手是何人,决不轻饶!走!”
“呵,薛万金,你这狠话是放给谁听呐!嗯?”
薛老太爷拐杖一抖,闭目长吸一口气,语气舒缓道:“自然是说给那些害死蟠儿的人听,肖大家多担待。”
薛家的人马浩浩汤汤地离去。
舫上不少清倌人才敢出闺阁,相互嘀咕议论着。
“晚上都不准备开嗓了?还不回去休息!”悍妇的声音再次传来,吓得清倌人们一个个都回了闺阁。
“真是。大清早飞来这么大一群臭苍蝇,招人心烦!”
……
……
薛家满城宣泄的怒火,似乎并没有波及到乌衣巷。
尽管林岚之前和薛家有过些摩擦,但大多还是和薛贵有关,至于甄英莲这一层的关系,也是通过贾雨村做了个阻隔,让如今疯狂找着凶手的学家人没有怀疑到林岚的头上。
院中的石桌上,若是甄英莲再成熟点,看上去就像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不过现在嘛,倒像是林岚身边的小丫鬟。
顺溜喝着银耳粥,说道:“少爷啊,这粥真好喝。”
林岚看着小口抿着粥的英莲,说道:“不合胃口?”
“林公子说笑了,只是英莲没心思……”
林岚拿着调羹,将一颗红枣送入嘴中,道:“咱们明儿启动去姑苏。把你交给你爹爹,我这任务也算完成了。”
薛蟠死了,那后边一连串的幺蛾子估计也就没有了。这样香菱也就是甄英莲也就不会因为难产……等等!难产?
林岚勺子落在碗中,心头一颤,道:“英莲姑娘,我问你一个事,你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