酣战十八场,林岚最终已全盛的姿态,登顶兵策之冠。
黄昏的夕阳照在雪上,有些刺眼。陈之策独自一人坐在堂上,整理着所有人的战令。林岚一人的,比其余十八人加起来的,都要多上一倍!
“若是年纪这么轻,真还以为是个身经百战的老将呢。”陈之策欣赏着林岚一道道军令,虽说是沙盘演练,与实际还是有差距,真实战场上,瞬息万变,谁也不知道两兵交战,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场面。
但是地形、阵法、兵策上的决断,已经看出来高低优劣。
雪道早早地被人扫清,自从前年秦夫子雪地滑到之后,这条通往学堂的宽道便再也没有一丝积雪。
别看书院连夫子加学生只有二十来人,负责保卫、起居的仆人守卫同样有几十人。老者缓缓走来,神情琢磨不透,朝堂上瞥了一眼。
与此同时,陈之策抬眼看去,不知是因为刺眼的夕阳还是许久未见的老友,眼睛忽然眯缝起来。
“三年不见,别来无恙啊。”缓缓走入正堂的老者撩起裘袍,一脚跨入了门槛之中。
“言公当初将老朽请来,一封书函,连被薄酒都未置办,足足让陈某人白白干了三年,这笔账,怎么算?”
王言坐定,身边自有人上茶,他缓缓道:“我们几个老家伙,发挥发挥余热,为圣上分忧解难,选拔贤才,也是理所应当,陈公何必斤斤计较?”
“哼。说得倒是轻巧,你怎不教书?”
王言笑道:“比起教书,王某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当初朝堂之上,陈老将军仗义执言,得罪人无数,能够在书院换得如此惬意的日子,难道不是件美事?”
陈之策嗤之以鼻,说道:“言公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尽管说吧。”
“哈哈,真是反客为主。陈之策,你可别忘了,我是文德书院的名誉山长。论资排辈,你还得归我管。不说这个了,绩考安排得如何了?”
“就差诗学一门了。刚刚结束的兵策演练,书院出了个妖孽,连赢十八场,就连齐飞白和庐州关氏将门的那个小子,都成了他手下败将。他日定是将帅之才。”
王言眉头一挑,问道:“林岚?”
“你知道?”陈之策反问道。
“老朽亲自送上书院的兔崽子,怎会不知。”王言接过一道道沙盘军令,看得心惊肉跳,“这……这都是你教的?”
陈之策虽然很想在王言面前装把逼,却有些底气不足,还是叹了一口气,道:“老夫仅仅是教会了他们一些排兵布阵的常识,免得他日真的踏足疆场,还和阮慈文那个蠢蛋一样,将一万儿郎的性命白白葬送玉门关!”
王言神情黯淡,道:“这件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耿耿于怀?”
“你让老夫如何释怀?如何有脸面对西北十万悍卒!”
王言放下林岚的“军令”,起身道:“算了。阮慈文虽说是你的门生,但是那时你处京师,西北战局也不是你能掌控得了的,这件事说到底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当初弹劾你的那些莫须有罪名,圣上也没采纳。不过你这一辞官,如今朝廷求和派多于主战派,圣上很为难呐。”
“求和?让我堂堂大京与西北蛮子求和?荒唐!”陈之策动怒道。
“你我离庙堂之远良久,不知晓朝廷的困境啊。大京朝还是当初那个大京朝吗?”王言坐在椅子上,叹道:“财政年年积弱亏空,圣上宽仁,不忍加赋,无疑西北的军饷就要大打折扣,求和的声音也渐渐呼高。”
“都是群软骨无能的庸才!”
王言微微一笑,“所以才有了文德书院。如今绩考结束,第一届的六个后辈也可以任用了,朝堂没了我们这群老臣,每年仍有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注入。若还是让这群后辈们天真的以为,活在一个万事无忧的繁华盛世,这样的日子,不长久了。”
陈之策点点头,道:“这个林岚,我想明年百叟宴上举荐给圣上,好好打磨,将来定是国之梁柱。”
“不可。”
陈之策眉头一皱,问道:“为何?”
“老伙计,知道你思量国计,一直想把西北失地收复,可如今大京朝风雨飘摇,攘外必先安内。财政课税一日悬而未决,这战事如何打的起?拿什么打?”
“你的意思……”
王言将头瞥向远处融化的雪景,呢喃道:“雪融并非暖春将至,也许是迎接更加寒冷的凛冬。放一放再说吧……”
“知道老夫最讨厌你什么吗?”
“但说无妨。”
陈之策捋须喝道:“卖关子,弯弯绕!”
王言笑而不语。
……
……
秦青的诗学从来不再大堂内,按照惯例,最后的诗学考核,依然在后山。山雪经历了一些的寒风,已然结成了冰晶,失去了原来的绵软,踩在上边清脆有声。
秦青一身长衫依旧,只是套了一件兽皮背心,相比较裹得严严实实的林岚几个,仿佛他才是小伙子一般。
“同学们,时间过得真快。一年又要过去了。”
“是啊,先生。等到今日毕,书院差不多要放假了。”
秦青笑道:“最后一门安排诗学,就是让你们莫要紧张,游山玩水,有时候同样是一种学习。这一年,诸位同学也妙句层出。诸如浩然的静水流深远,沧笙踏歌笑,林岚的万里悲秋常作客、霜叶红于二月花,皆是难得的佳句。今日就以雪为题,各位自由发挥,希望能再出佳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