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顾言心中有一种预感,只要他张口发问,就必然能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然而他略一动嘴唇,却还是保持了沉默。因为他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有了七分把握,既然已经有了七分把握,又何必当面将许固不那么想要提及的过去挖个一清二楚?更何况,对于这个问题。问与不问,意义也颇为有限。纵然许固当真如他所想,是“九歌”中的重要人物,那又如何?九歌早已fēng_liú云散。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九歌如今还在,对于顾言,也并没有什么作用。反倒令人疑心他勾结这样一个江湖团体究竟意欲何为。难不成是要里应外合,揭竿而起?
许固方才正谈到他被兄弟背叛的惨痛往事,于情于理,顾言都应当安慰几句。然而顾言却走了神,一瞬间,室内只有灯火摇曳的光影。顾言的反应向来不慢,他很快的意识到了自己行为有失妥当。他方要说些什么,许固却在他之前开了口,他的声音依旧带着一丝冷意:“我看那赵二郎是不会和我们一同上京了。回京之后,你拿着这些东西,打算怎么办?”在那赵二郎初闻辛密,仓皇离开的时候,许固便已经说过他不会上京这样的话,哪怕询问顾言回京后的打算是当有之意,但此情此景下,倒是有些没话找话的感觉。
“这件事情,赵二郎上京与否,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顾言说着说着,脸上忽然闪过一丝苦笑,“赵二郎也罢,我也罢,这些证据也罢,都不重要。关键是看上面怎么想。”任何一个皇帝都不会允许手下有谋逆的想法,哪怕这些证据有些含混。对方的倒下可以说已成定局。可就算已成定局,顾言也未必安得下心来。他不知道仁宗会怎样处理这件事,一旦将此事放诸朝议,从调查取证到祸首伏法,必然是一个不短的过程。一旦不能将那些人一网打尽,迅速处理干净,面对他们临死反扑的就是他顾言了。后患无穷!顾言的脑海里浮现的是这样的四个字。想到此处,顾言心中一直被压抑着的怒火仿佛要喷薄而出,他不由攥紧了拳头,又很快松开,这一幕正好被许固看在眼里。
“你想怎么处理他们?”许固发问道。
“我?”顾言对这个问题有些意外,但他并未遮掩,“从犯详查之后依律决定,至于主犯。”顾言冷笑一声,“主犯必诛。”
“需要我帮忙吗?”许固的神情很郑重,“我可以帮你动手……”
顾言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惊讶,有很快的隐去了:“暂时还没有到这个地步,而且这事过于危险,我从没有这么想过。”顾言顿了一顿,略带迟疑地说道:“更何况,你不想杀人吧?”上次的遇袭事件中被许固打到,后来被运到官府里的那些人,竟然没有一个受到了致命伤,死在现场的凶徒,都是被林之还顾言自己所杀,可见许固绝对是留了手的。他跟着自己,说不定就是抱着某种类似于金盆洗手这样的想法。
许固没有说话,像是默认了这一说法。
顾言看了他一眼,拿起那装着信件的盒子,叹道:“我真想立即飞奔回京。”不说他心中迫切想要迅速解决这些麻烦事,就说林之,他那样的状态,让顾言也很有些放不下心。
可惜,这样的念头也不过是想想罢了,这次顾言回来,名义上的理由是为父母迁坟。无论哪个朝代,对于孝道都十分看重,哪有为人子女,特意回乡为先父母迁坟,才办个开头,就离开的道理呢?
到了第二日,用过早饭,便有一个一瘸一拐的身影摸到门边。那人正是赵二郎,他略显局促的搓着手,显得十分为难。
顾言已然猜到了他的来意。温声道:“你做好决定了?上京之路未必平安,你若不去倒也是好事。
赵二郎听了,松了一口气之余又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那我……”他本想改口同去,可一想到要进京,见京里的大官们还有皇帝,他心里就有些惶恐,便又改了口:“那我就在此处,要是到时候……到时候有什么事,就叫人来找我……”
“不,你还是离开为好。”顾言打断了他的话,正色道:“那伙人横行无忌,要是查到你的身上,你恐怕会有危险。你可还有什么去处吗?最好还是不要留在常州了。”
“我没有什么可去的地方。”赵二郎为难道,“我和我娘一路往南,我娘路上得了重病去了,我便当了和尚,一路打听我爹的下落,我……我这样离开倒是方便,到时候……你们可就找不着我了。”
“找不找的着有什么打紧?”顾言道,“你的安危更加重要。”
赵二郎听了,不由十分感动,他行了一个大礼:“大人不顾安危,为我报仇。对我有大恩,我一定给大人立个长生牌位,日日祭拜。”
“牌位……就不必了。”顾言道,“你路上须得小心。”
“要是无甚去处,便去苏州吧。”许固忽然开了口,“苏州也算富饶,人口不少,便于隐藏。我记得太湖边上似乎有一两座庙宇,你大可去看看。”
没料到许固突然开口,赵二郎像是有些慌乱,连声答道:“一定、一定。”他心里虽然认定这两人是好人,但他潜意识对于许固依旧有着不小的忌惮之情。就连说话,也不敢直视他而是错开了眼神。
送走了千恩万谢的赵二郎,顾言两人带着装了信件的盒子,又回到了顾家。
一进门,便和一个人打了个照面。那人初看到顾言似乎有些惊讶,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