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嘉因点头,摩挲着手上绘着君子兰的青瓷盖碗,拂开漂浮在上层的茶沫,轻轻啜了一口茶:“谁说不是呢?上京自然是有上京的好处,天子脚下,谁也不敢说不好。只是……进去容易出来难,若是在京城里时时吊着胆子,还不如在清河自在。“
沈泽西却问:“远离了上京,也便是走出了政治中心,若是陛下心里对崔家有什么计较,你们又待如何?”
崔嘉因奇怪的望着他,不解地问道:“自古以来都是‘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的道理,陛下对崔家有什么计较,崔家自然是不敢有怨的。”
沈泽西冷笑一声,反讽道:“我却不知崔府竟是这样的一门忠良,就连一个姑娘都说得出一番君臣论。”
崔嘉因知道他是恼了自己没说实话,但也并不在意。他们之间并没有过命的交情,崔府和沈府也不是什么近亲,崔嘉因对他有所防备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若沈泽西要她对他坦诚,那才是强人所难。
“世子真是说笑了,难不成什么时候崔府竟是什么奸佞不成?”他不给面子,崔嘉因觉得自己也不必留什么情面,当即回嘴道。
沈泽西想必也明白他们之间没有到能推心置腹的地步,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垂下眼皮,沉声道:“是我唐突了。”
人家都已经认错,崔嘉因自认是一个大度的人,也不愿意再斤斤计较下去,只说:“世子言重了。”便不再理他。
沈斯汝再不靠谱,此刻也隐隐感觉到崔嘉因对沈泽西的冷淡,幸灾乐祸失的同时,也有些莫名,怎么才说了两句话,两人之间的气氛就不对了?
虽然沈泽西这厮也忒讨人厌,但是……沈斯汝又望了望崔嘉因,心中也有了计较。
她呵呵地干笑了两声,奈何没人理她,她犹不死心,对崔嘉因说:“阿珩,伯母不是让你去挑些衣裳首饰之类的吗?咱们也吃过了,现在就走吧?”
崔嘉因想了想,道了声好,让看朱过去帮着理了理衣裳上细小的褶皱,便走到方才的小榻上拿起自己的幕篱。
沈斯汝瞧崔嘉因都准备妥当了,沈泽西还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气得踢了他两脚。
沈泽西抬起眼来,还未等他开口说话,沈斯汝便抢先说:“你惹人家生气,待会儿我们瞧上的东西都归你结账了,权当赔罪了,不用谢我。”
不知道为何,明明是一句戏语,崔嘉因的面皮却热了热,他们不过交情不过如此,见面说不得连头都不会点一点,人家凭什么替她结账?再说了,她若是真的接了他买的东西,那成什么人了?
看朱也有些愤愤,这德曦郡主也太没规矩了些,她们姑娘还用得着别人结账吗?这若是传扬出去,她们姑娘还要不要做人了?看朱第一次对沈斯汝有了不满。
看朱眼巴巴地瞅着崔嘉因,生怕她想不明白中间的关窍,一口应承下来。没办法,作为姑娘身边的大丫鬟,看朱觉得自己真的当得上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好在,崔嘉因并没有让看朱太过烦恼,她对沈斯汝虚虚一笑,说:“多谢郡主美意,只是崔家并不缺这点银子,只怕是要辜负郡主的一番苦心了。”还未等沈斯汝说什么挽留解释的话,她便携着看朱告退,这场饭自然是吃的不欢而散。
直到崔嘉因走了,沈斯汝还未回过神来,呆愣愣地望着门口,青团看不下去,只好出言提醒,说:“郡主,崔九姑娘已经走了。”
沈斯汝收回视线,崔嘉因头也不回地走了让她心里有些难过,她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颇为受伤地对沈泽西说:“大堂哥,阿珩为什么走了呢?”
沈泽西瞥了一眼兀自伤心难过的堂妹,又想起方才走的干净利落毫不留恋的崔嘉因来,他只说了一句话:“她与别的姑娘不一样。”
说完这句话,沈泽西也走出了雅间,原本还略显拥挤的房间,一下就只剩下沈斯汝和青团了。
沈斯汝直想哭。
青团见自家郡主一副受了委屈的可怜样,心里也有点不忍心,虽然在她看来这都是主子自个儿作出来的……
她蹲下来,耐心地哄道:“郡主,您别怪九姑娘呀。”
沈斯汝皱着眉头看着青团,问:“为什么?我对她那么好,可她却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说走就走,多干脆多利落呀!还不许我心里怪她了?哪有这样的事!”
青团无奈,沈斯汝是孤女,失了父母的教导,偏生靖国公和靖国公夫人捧在手心里疼着,生怕委屈着了,这么多年下来,虽没有养成刁蛮跋扈的性子,却也有些不通世事,人情往来总是落了别的贵女一大截儿,靖国公和夫人后悔,却也无济于事。青团看沈斯汝难过的模样,倒是觉得这是一个教导沈斯汝的好时候。
“郡主,您想想,崔府是什么样的人家?”
沈斯汝想了想,不情不愿道:“门庭煊赫,清贵之家。”
青团又问道:“那比起靖国公府又如何?”
大周皇帝尚文轻武,在朝中武将的身份确实不如同等阶品的文官来得贵重。崔府既是世家之首,又是清贵出身,地位自然非比寻常。
沈斯汝也知道沈府比不上,只好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青团再接再厉:“那崔九姑娘和您相比呢?”
“她的父亲是卫国公,又是崔家的继承人,她的姑姑是崔皇后,表哥是太子,她的舅舅是吏部尚书,一家子都清贵地不得了,那里是我这区区孤女比得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