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萧迁起了身,站到她身边,温和道:“这位是太子殿下,昨晚刚看过你的戏。”
身份既然挑明了,商雪袖只好无师自通的按照戏里的样子,提起裙子跪了下去,道:“叩见太子殿下。”
连泽虞点了点头,道:“不必多礼,舅舅和商班主请坐。”
商雪袖并不敢真的坐下,她不过是一个女伶而已,怎么敢和太子平起平坐?便规规矩矩的站到萧迁的身后。
连泽虞微微一笑,不再勉强,转而和萧迁叙话:“昨晚的本子是舅舅写的吧?”
萧迁道:“殿下看出来了?”
“不是看出来了,是我还记得小时候你带我看的戏里,就有这么一出,你说要是你让人来演,就绝不是这个演法。”连泽虞那时候还小,只觉得红彤彤的一团火也似的女伶在台上极有意思,连带着对这出戏印象倒深,只是他记得不清楚,当时萧迁说的是“要是让赛观音来演”。
萧迁起身为连泽虞满了酒,清咳了一声,方道:“殿下记性可真好。”
商雪袖却红了脸,刚才听这两个人说话,竟至出了神,她站在萧迁身后可不是在那听说话儿的,那杯酒本来应该她来倒。
连泽虞端起酒杯:“我敬舅舅一杯。”
萧迁拿着杯子,特意矮了一截碰了一下,道:“哪敢承殿下敬酒。”
二人一饮而尽,连泽虞道:“商班主霍都演完后有什么打算么?”
商雪袖一直盯着酒杯,急忙拿了酒壶匆匆的斟满,又不知道太子这话是问她还是问六爷,踌躇间萧迁已经答话了:“或许会领着新音社去南边或者东边。”
连泽虞露出了些许的遗憾之色,道:“那可惜了,我即将返回上京,还不知何时能再听到商班主一曲。”
这回萧迁却没有再说话,商雪袖只得轻声道:“戏班子原本就是四处行走,新音社一定有再去上京的一天,到时候殿下想听,新音社无不遵从的。”
连泽虞露齿而笑,举了杯子望向商雪袖道:“那便一言为定了?”
他举了酒杯而不饮,显然是在等商雪袖同饮,商雪袖看了看萧迁,颇觉为难,萧迁笑道:“今晚不妨事,此乃桂花甜酿,我已经和谷师父交代过,浅饮几杯无妨。”
商雪袖才小心翼翼的倒了一小杯,并不敢真的去碰太子的杯子,只是双手托起,双臂前伸做了个虚碰的动作,才拿到嘴边,先是尝试着小抿了一口,的确并不辛辣,反而有着淡淡的甜香,这才敢仰头喝掉。待等她放下杯子,却看连泽虞正拿着杯子倾斜着,空空的酒杯底儿正展示了出来给她看,商雪袖便急忙也拿起刚放下的杯子,也如此这般的亮了一下。
连泽虞忍不住笑道:“舅舅,商班主是第一次饮酒么?”
萧迁道:“她有养护嗓子的师父,平日不许她饮酒。所以她不太知道饮酒的规矩,倒让殿下见笑了。”
商雪袖已经又将连泽虞的杯子斟满,颇有些惭愧和懊悔,其实往日虽然不饮酒,但是也赴过不少宴请,总归是自己对这些事情先有了抵触,所以对饮酒的礼节和规矩不曾上心,反倒这会儿出丑了。
连泽虞摆摆手道:“商班主一心向戏,不会这些也难免。昨晚上的戏实在精彩万分,今天白天我那些手下的将领们还在说起,商班主可算得上技艺超群了。”
萧迁笑道:“殿下既然记得小时候臣带着殿下逛戏园子,臣虽然记性不好,但也记得殿下从不夸哪个伶人戏演得好。”说到这里便略往后靠了靠,道:“难得殿下夸奖,你应该敬殿下一杯。”
这话,却是对商雪袖说的了。
商雪袖在此陪席,看着太子与萧六爷,觉得颇不自在,这顿酒竟吃出了《小宴》的感觉!
她不敢将心里小小的恼意表露出来,只将自己的杯子满上,仍是恭恭敬敬的举杯,道:“多谢殿下夸奖。”想了想又道:“天下的名伶太多,小伶实不敢当技艺超群这四个字。”说罢满饮了这一杯。
她喝的快,这次倒是连泽虞慢了一步,便不疾不徐的分了几口才喝完,不等商雪袖倒酒,自己先拿了酒壶斟了两杯,道:“商班主过谦,将士们看的尽兴,原该我敬你才是。”
商雪袖急忙摇头,萧迁也道:“她当不起殿下一敬,这杯便由臣替殿下敬了吧。”
连泽虞想了想,便放下了酒杯,看着萧迁并不曾起身,二人碰杯,倒像是商雪袖在敬他,不由得笑道:“看来舅舅对商班主甚是严厉。”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话对伶人来说尤其如此。她领头唱明剧,若不严厉些,挑不起这个重担。”
商雪袖则略略跑神,其实对比那些从小被打起来的伶人,她最初遇到胡爹,而后遇到六爷,连打都不曾挨过一下,至于练功,她本就爱这一行,也实在是算不得上吃苦。
萧迁知道连泽虞虽然也看戏,但却也没那么感兴趣,若再沿着戏这个话题说下去,反倒尴尬,他也无意让商雪袖在此久留,便嘱咐道:“能得殿下的召见和勉励,是莫大的殊荣,明日的戏,你更要上心,你下去吧。”
商雪袖轻声应了“是”,正要与连泽虞告辞,又见松香进了来,神色有些忐忑的道:“禀六爷,观音娘子请您过去。”
萧迁有些意外,道:“我有贵客在此,你没和娘子说么?去说我晚些时候过去。”
松香没动窝,六爷这么说不意外,但是观音娘子那边,态度也十分坚决,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