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雪袖看着眼前这两位从未谋面的一男一女。
这位嬷嬷的鬓边已经有些染了白,衣着既不朴素,也不华贵,只让人觉得恰到好处,风度更佳,眼神看人真诚,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得体的笑意。
那位年青人看上去也是容貌俊秀,虽然只是普通读书人一般的打扮,身着青布棉袍,却从里到外透出不凡的气势。
商雪袖面上没露出表情来,只是微笑着将他们请进了客厅,又亲手泡了茶奉上待客,才客客气气的道:“不知二位找我何事?”
即便方才商雪袖再三相让,那位嬷嬷也一直没有落座,而展奇峰在她泡茶奉上的时候已经急忙站起,从袖中抽了信恭恭敬敬的递了过去,道:“商班主,我是替殿下送信而来。”
这样的开场,展奇峰也觉得说起来十分艰难。
他看过商雪袖的酬军戏,只是一个台上,一个台下,商雪袖不认得他罢了。
身为一个极精明的下属,若是此刻还摸不清她和殿下的关系,那岂非太笨?展奇峰既已知道了这层关系,以前在台下赏玩一个女伶的心思就不能再有,想来想去,竟只有“商班主”这三个字最好用。
商雪袖心中先是讶异,后是有些不好意思。
她脸上微红,接了信过来,匆匆瞄了一眼信的封皮,她并没有见过连泽虞的字,但即便是真的,当着客人的面儿就这样拆信观看也是十分失礼的行为——她也不想当着这两个人的面儿看殿下的信件,便只将信件纳入了袖中。
商雪袖又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位年青男子,这个人,怎么看,都不像个跑腿的信使啊,便道:“是我失礼了,还未及请教二位是……”
展奇峰露出了真诚的笑意,再次见礼道:“我姓展名奇峰,是殿下的幕僚,和程思远程大人是同事。上次您石城关捐银献演,我也在石城关,对商班主这样儿的义举十分佩服,只是当时战事繁忙,无缘得见。”
说完他又侧了身子,指向那位嬷嬷,十分谨慎的道:“这位嬷嬷姓宋,因为太子殿下看商班主身边没有带得用的人,所以特意让我和宋嬷嬷前来照顾商班主。”
他又打量了一下四周,目光扫过了方才商雪袖拿着的水壶和屋子角落里的炉灶,道:“日常这些琐碎粗糙的下人做的事,商班主都要亲为,没有人照应,还是太辛苦了些。从今天起,班主但有吩咐,我和宋嬷嬷无不从命。”
商雪袖不禁有些脸红,她怎么能去“吩咐”一位太子殿下的幕僚做事?
也不知道阿虞是怎么想的……她现在有些后悔刚才应该打开信看看连泽虞怎样说的,因此便有些局促起来,施礼道:“展先生,宋嬷嬷,”她心里跳个不停,仿佛那封信就要自己从袖袋中蹦出来一样,红着脸道:“容我失陪片刻。”便急急的走到了后面,迫不及待的拆了信。
信远道送来,早已不再平整如新。
信纸上他的字铁钩银划,苍劲有力,但可能因为是写给她的,所以似乎笔锋还刻意收敛了几分。
其实也只有两页纸而已,想是行军之中,并不能写很多,可上面字字句句的关切之意却足以填满他走之后丝丝寂寥在商雪袖心里形成的空洞。
商雪袖看过了第一页,第二页的字便展露在她面前。
他写着:君若为朝云,我当为晨风;君若为暮雨,我当为晚云。阿袖,你我之间,不要有参商之憾。
字字句句实在猝不及防,商雪袖急忙掩住了双唇,可眼泪却汹涌而出。
等她收拾了心绪,洁了面以后再重回客厅时,展奇峰和宋嬷嬷看到她眼圈泛着微红,脸色也有些红,不禁又相互之间递了个颜色。
宋嬷嬷耳边还回荡着展奇峰刚才说的话。
“宋嬷嬷,我知道你在宫里呆了十几年,在你眼里,恐怕商班主行动坐卧、一举一动都不合你的规矩。但太子视商雪袖极重,请你来,并不是让你挑她的毛病,教导她什么,你唯一要做的事,就是伺候好她。”
展奇峰话音十分冰冷。
宋嬷嬷原本是跟在萧皇后身边的。
在当时萧皇后还未出阁的时候,她便是萧家的奴婢了,随着小姐成了皇子妃,再后来成了皇后,她也从一个后宅奴婢成了宫女、成了嬷嬷。
宋嬷嬷先是伺候萧后,后来太子殿下出生,她因为做事稳重,也实在是萧后的心腹宫人,便被派在太子身边。
眼看着一个小娃娃,长成了俊秀英挺的大好青年,她也从一个大宫女变成了教养嬷嬷。
这么多年,太子身边伺候的宫女,各样的规矩无不是宋嬷嬷手把手带出来的。
萧后和太子待宋嬷嬷都极好,后来赐她出宫。她本来也错过了结婚嫁人的年华,在老家寻到了自己弟弟一家人,就干脆住在一起了。她也不缺花用,年节的时候太子还常常派人送东西给她,所以她过得舒心的同时,还怀着千恩万谢。
这次,是太子亲自让人带信给她,私下里请求她来这边陪伴、照顾一个女子。
甫一见面,饶是宋嬷嬷见过那么多被选入宫中的女子,商雪袖也仍是能让她眼前一亮,心知这样的颜色不可多得。
她的确是以为这名叫“商雪袖”的女子得了太子殿下的青眼,以后想要收入宫中,为免什么不懂出丑,便先让她帮忙调教调教,熟悉宫里的规矩。
且不论商雪袖竟然是一个女伶这一点就让她心生反感,就是方才的行为举止,在宋嬷嬷眼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