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嘉言此刻才领会了太子这位首席幕僚的厉害,他说的这三件,的确件件都比三皇子重要的多!
他正要开口,钱钧已经打蛇随棍上了:“是微臣糊涂了,看到殿下太过欣喜……”他抹了抹眼泪道:“终于能还一个玉宇清明了,臣忘形了!臣和顾大人立刻召集百官,准备此事。”
若是正常情况下,连泽虞理应谦逊几句,悲恸几句,比如“父皇您怎么就去了”,“儿臣实在当不得这重任啊”之类的,可现如今,他也懒得说这些虚与委蛇的话,只道了一声:“准。”
他一个字下来,底下的百官尤其是两位相爷,忙的如同车轱辘一般。
原本是要等到先皇下葬才能接着往下走流程,可如今西南初定,百废待兴,实在等不及,只能先请太子登基。
本来应该先宣读遗诏,但是显然也没有什么遗诏,直接就得拜祭太庙,登基大典,实在是这点儿时间做什么都不够,连大典要用到的各样的礼服都没有,尚衣监里的人只得点灯熬油一般的做着。
先皇的葬礼,已经交由礼部去办了,但还有两样儿也得准备着,谨王的后事,太子的原话:照亲王的规格准备,看样子在丧葬的大礼之前,晋位的旨意肯定能下来。
还有一样儿,就是三皇子。
正如程思远所说,鼎军捉拿乱党,当真不会出什么“意外”——三皇子果然没有任何意外的“摔死”了,据说是丽贵妃被抓的时候和军士们争抢三皇子,一时失手,孩子掉在了地上,当场就死了。
对于三皇子的葬礼,连泽虞没有任何多余的话,便只能按照没有任何名分的皇子操办——话又说回来,历朝历代,夭折的凤子龙孙不知凡几,也并不算什么大事。
三皇子死便死了,也消除了隐患,不然长大了也容易被有心之人利用。
还要迎回萧皇后——还是应该叫太后,要请娘娘穿什么样子的礼服,太后的还是皇后的,什么样儿的凤辇,礼法上二者可不一样儿,而程式上则是越隆重越好!
在恭迎的仪式上要宣读新皇登基以后的第一道旨意:先皇圣明,见微知著,事发之时将御玺托付给萧皇后,让萧皇后离宫寻找太子救国,如今乱党尽灭,理应迎回萧皇后,之类之类,不过是为了给天下人一个略微合理一些的解释。
此外还要接受百官朝贺,然而由于这场大乱,约莫有一小部分忠忱的官员在丽贵妃把持朝政之初就因为反抗的太激烈而遇害,还有一撮丽贵妃的党羽,现在也捉的捉死的死。
顾相和钱相两位一扫,得嘞,在上京有资格来朝贺的一百个都凑不上了。
由于这样儿的事做官八辈子都不一定遇到一次,光上面这几样,都是又复杂又互相牵连,礼部吵翻了天,也不知道应该先弄哪样。
一起弄?人手严重不足;但凡有人说先弄哪样,就会有一拨人跳出来说不合礼制。
最后总算拿出了个章程,短短几日下来一众官员眼圈儿都乌黑乌黑的,一个个成了乌眼儿鸡,是吵的,也是累的。
由于官员空缺极大,几乎每个人都分身乏术,除了忙这一团乱中的实务,还要汇聚于御书房汇报进展,这几天众人也看明白了,这位从小作为储君养大的新皇,不好糊弄。
连泽虞并不轻松,即使他早就认为自己应该习惯这样的地位,最初坐在龙椅上的这几天,各种繁杂琐碎而又关乎礼仪大事、一国之本的事务经由或一致同意或互不相让的官员嘴里说了出来,当真让他觉得烦扰无比。
他刚和程思远他们在内室议论如何重新改郡为州府,便又有两个相爷带着礼部的官员来奏事,不得不按了按额头,出来坐在那里,静静的听着。
萧皇后已经变成了太后,谨王赐了晋亲王,他的母亲伤痛欲绝之余,也只得接受了这个结果,也接受了作为补偿的晋太妃的称号。
其余的先皇的嫔妃,受了丽贵妃这场乱的波及,最后一股脑的都被送进了以前专供嫔妃们修行的庙里。
礼部的陈季云陈尚书从这里又说到了皇后的册封。
“太子妃还在东宫,也该操办册封了,这件事太后娘娘问了几次了,说这次能逃出宫去,多亏了太子妃一直护在身边,一路上娘娘吃了多少苦,太子妃要护着娘娘,吃得苦只有更多的。”他想了想,道:“国逢大变,纵然太子妃和娘娘一路上不得不抛头露面,可这才是真正的贤惠果决之人,皇上立后,不应以此为瑕。”
连泽虞沉静的看着陈尚书,道:“准。”
侧妃李氏出自将门,其父李钟国官居振威将军,常年在东北边儿,张氏是户部张侍郎的嫡长女。
在这场乱中,李侧妃第一时间和太子妃大吵了一架回了娘家,当时叛党以为她这是要离开太子这艘破船,却不知道她卷了所有东宫和外面来往的各类书简背回了家——光这一点就果决睿智;张侧妃家就惨多了,张侍郎因在朝堂上反抗的激烈,又试图给石城关那边拨粮,被打了几十的廷杖,是下了狠手打的,抬回家就去了。
陈尚书细细的说着,连泽虞脸上并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等他全都说完了,轻轻的拿起了桌案上的沉香手串,一粒一粒的摩挲着,又看到了自己的里衣袖子从白色锦缎锁着蓝边儿的袖口中露出了半寸,雪白雪白的,良久方道:“她们的册封,待等立后大典以后,由皇后来办。”
“快去看衙门那里贴出来的告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