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雪袖“救火”以后的几天,卢松茂还在养伤,没有挂出老生戏码,她也仍是回归了商教习的本份。
既是不能演老生戏,所以这几天艳春来的小折子戏就多了起来,商雪袖教她教的益发仔细,也益发严格。
可艳春来并不抱怨,以商雪袖看来,这刻苦的劲头儿已经比自己当年不差了。
到了第四天,卢松茂的脚上烫伤的皮勉强算是结了痂,这才挂了老生的戏,因为考虑他这脚不能演太吃做功的戏,便挂了《乌盆记》一折,动弹的少,蒙了块黑纱站在那唱就行了。
当晚的票卖的极好,可演到半途就不对劲了!
甚至有人听着卢松茂唱着唱着就退场了!
而第二天再贴老生戏,只卖出去三四成出去!
就连安海戏楼的老板都坐不住了,找了楚建辞,指着台上的卢松茂问道:“这是卢松茂?”
楚建辞点点头道:“如假包换,他是春茂社的老生卢松茂。”
“老弟……”戏楼的王老板不赞许的摇摇头,道:“这不对劲啊……头天打炮戏的杨四郎,决计不是这位啊!”
扮相、做戏、唱功,就没一个地方是一样的好不好!
楚建辞这才回过味来,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得道:“王老板,那天晚上,的确不是这位。您听我解释……”
因为商雪袖经常跟在艳春来旁边儿指点,王老板是知道这位青衣教习商娘子的。
听了楚建辞的解释,饶是他见多识广,也是张大了嘴,半天都合不拢!
这是怎么了!
徐碧箫刚从东海这边儿唱过,他也见识过天下间人称“第一乾旦”的戏,那真是没说的。
以王老板的眼光看,那位商教习,天下唱坤生的伶人们,可还没有哪个比得上她!
这是短短没多久,又要出来一个“第一坤生”么?
他端肃了表情,道:“楚班主,请问……这位商教习,尊姓大名啊?”
王老板话音一落,便看到楚建辞脸上顿时露出了不自然的表情。
“我……这……人家不肯说,我也不知道。”
“啊——?”
王老板的嘴巴张的更大了。
且不论王老板是有多么震惊,楚建辞已经决定了,晚上要去找商教习谈一谈。
可商雪袖却先来找他了。
“楚班主,我是来跟您辞行的。”
楚建辞一下子就站起来了,还把手边儿的茶碗给碰翻了。
商雪袖平静的看了他一眼,走到桌子边儿上,伸出纤细雪白的双手扶起了那茶碗,又轻轻将碗盖盖上了,发出了一声“叮”的脆响。
楚建辞恍然回过神来,道:“商……娘子,为什么?”
“这两天的事儿我都知道了。我是想救场的,但是不曾想到会让卢松茂这样尴尬,任是谁都不愿意遇到这样的事儿。春茂社班风极正,大家都是厚道的人,因为这样,我就更不能赖在班子里不走,这对您的春茂社没好处。”
楚建辞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事实上这两天,班子里议论也多,若不是他对班子里每个人的性子都较为了解,也会担心春茂社就此分崩离析。
他走近了两步,温言道:“商娘子,您能否容我晚上和班子里其他人商议商议?便是要走,也不在这一晚上。春来那孩子很是敬仰你,如果我要让你就这样走了,她恐怕也要因此心中生了芥蒂,若是这样一个结果,春茂社也一样好不了。”
商雪袖便微微低头道:“我的确不曾跟春来提过。这样看来是我唐突了,您晚上商议,或者明天白天商议都可以。毕竟我无处可去,不是那个最着急的人。”她转身走到门口,又道:“我等您消息。”
“等您消息”,几个字低沉而柔和的尾音如同还在楚建辞耳边,商娘子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外。
他知道,商娘子在说“无处可去”的时候并不是在向他展示可怜之处,她声音平静,只是在陈述当下的事实,可他仍是忍不住内心起了一阵别样的同情。
楚建辞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茶盏,戏园子里的茶盏能有多细致,可方才商娘子一扶一盖的动作就如同这是最名贵的细瓷一般。
他晃晃头,披了衣服走出房门,来到卢松茂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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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雪袖夜里睡的不好。
木鱼儿也知道姑姑有心事,一大早就乖乖的爬了起来,先是烧了一壶水,又帮着商雪袖冲泡了一壶茶汤,泡完了又想起姑姑原本不让他做这些事儿的,便有些小心翼翼的看着商雪袖。
商雪袖心思重重,并没注意,只是默默的收拾了几页昨晚还在写的文稿,刚要装进包裹中,想了想又拿了出来,仔细折好,又在边角上写了“春来”二字,放到一边儿。
她不难过,只是觉得太过麻烦……离了这家,还不知道多久能找到一个合心意的下家。
她转念又想,不管怎样,她是真的得感谢春茂社。
因为有了这个实在巧之又巧的意外,让她能够、敢于以老生的身份重新站在那个戏台之上。
没有人知道,她站上去的一瞬间,用了全身的力量止住了即将涌出来的眼泪。
她终于又踩出了另外一条路。
商雪袖捧起了木鱼儿泡的茶水,一阵阵的清香浸润鼻端,也没忍心责备木鱼儿,只是道:“下次姑姑来。”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或许,以后再去找活儿干,除了教习,还能找找有没有班子缺老生了。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