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们束手无策,任性的病人清醒后,反倒不喝不吃,绝了饮食。
这太后娘娘身份尊贵之极,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谁也担不起这个重责,因此,御医院的首座刘一守急忙去回皇帝,太后这样下去,只怕不妥……
永宁宫的人心急如焚,教引脱嬷嬷苦口婆心地劝小主人活下去:“天上的云,展翅高飞的小鸟,地下的小河,自由自在游弋的鱼……”
太监脱敏:你这么说,她更不想活了,只有找到太后娘娘轻生的原因才能对症下药。
像是得到启发,脱嬷嬷把脱敏拽到无人处,道:她寻死觅活的,是为了流风!因为他就要娶大郡主脱脱朔华了!
这大大出乎脱敏意料之外,“我还以为真像宫里的传言,太后耍心机,是为了把皇帝引来。”
脱嬷嬷道:“引皇帝来?那有个屁用!解铃还须系铃人,不如叫人把流风大人绑来,劝一劝?”
“你可是疯了!这是内廷,外臣进来就是死罪!”脱敏被她的不着调吓住了。
然而御医已经请皇帝去了,脱敏开始由期盼到害怕皇帝来了,忽然想起分明听见太后娘娘糊里糊涂梦呓,叫过流风这个名字,现在因为绝食也不清醒,要是皇帝来了,逮个正着?发现太后娘娘和黄门侍郎暧昧?这罪等同私通,已经够凌迟处死的了。
整整一天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可是,最怕的还是来了。
“绝食禁药你真想死么?”高烧不退的脱脱渔,猛然听见年轻磁性的男声响起在永宁宫,以为自己出现幻觉,因为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既然一心置自己于死地,又怎么会来这种倒霉的地方?
“奴婢玳瑁(珍珠),叩见陛下,陛下万……”
“起来吧。”
宫女太监们的参拜声,再一次证明,圣驾亲临。此时,这苇原的一万后宫只属于一个男人,他就是如今金凉国的皇帝张绍尊。
脱敏庆幸皇帝来到了,主人短暂的清醒,清醒了就不会说流风大人的名字了。可主人是清醒了,但没理皇帝,他有吓得惴惴不安。
“把它给朕,你们下去吧。”尊从脱敏手里接过那碗被抛弃的梨汁。
“是,陛下。”
脱脱渔心里叫:脱敏别走!玳瑁别走!珍珠别走,拜托了,赏你们每人一两银子!
可殿里没动静了。
管他呢,继续睡……
一只手搭在她的额头上,吓了一跳:还是这么烫?
她用尽浑身力气,把那只大手挡开,指着屏风:左转……不送。
声音暗哑,四天了第一次开口说话。
“喂,你死不足惜,可我……可朕才当上皇帝,太后就死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朕铲除异己,把你害死了。”
这就是你担心的么?她想骂,但喉咙干的发不出音。
他端过一盏雪梨汁道:把这喝了,叫个司录过来记录在案,说清楚你再死,没人拦着你!
要死还那么多说法,她身不由已,被他连拉带拽着提起来,她自然一点力气也没有,软软靠着他,只得就着他手里的琉璃盏,咕嘟咕嘟喝了几口,艰难地,喉咙疼的吞咽困难。
甘美的梨汁浇灌四肢百骸,她有了一丝力气,觉得头顶上热乎乎地,有什么在蠕动,他在吻自己的头发么?
这一定是错觉,因为几天没洗,她的头发都馊了。
她沙哑着道:“陛下,是我……想从先帝与地下,与您无关。”
他打量着寝殿里,许是在国丧,到处被白色覆盖:“哦……听你这样说朕就放心了,不过,你死在这里不大好吧?这么华丽的宫殿就毁了,以后哪个嫔妃还敢在此居住?你死了,别害朕的妃子美人夜夜忐忑做噩梦好不好?”
华丽个屁!这个人简直没有人性!她气的血往上涌,头昏眼花。
“那……陛下说个地方吧!”她咬着干裂的嘴唇。
他做认真思考状:这可难办了,苇原宫虽大……嗯……想起来了,小时候,偷偷到御花园西面的塔林去玩,其中有个观星塔,里面像个旋转迷宫,人迹罕至,不如……
脱脱渔离开了“肉靠垫”,双手哆嗦支撑着坐直了,他这话不像开玩笑。
又听他道:“塔林那边挺远,你现在连骑马的力气也没有,不如把这个喝了。”
拿着玉碗,直接灌,据说灌毒药是尚刑司刑罚的一种,但由皇帝亲自动手的还是头一次。
“横竖是嗓子疼一次,一口气喝完就完事。”他柔声道。
药送到“犯人”嘴边,就被一把打掉了药碗,滚落在地上,她怒视尊,捂着喉咙喘息。
低哑地颤栗着说:“我会死的陛下!您不用单纯折磨我!”
尊拿过一条雪白的香薰湿巾给她擦唇边的赭色药液。
她躲过去。
“陛下自重!虽然对您称臣,但还是太后!”
尊把她的下颌捏住,“就算是太后也不能脏兮兮到这种地步吧?”硬将她苍白憔悴的脸转过来,仔细替她擦拭。
她被强迫直视他,就更加愤恨又委屈,“陛下放心,臣死后,脱脱家收尸的时候会把臣从里到外洗干净下葬。”
他把脏湿巾一扔,冷冽地充满嘲讽地说:“蝼蚁尚且偷生,你却一心求死,朕绝对不相信太后这种厚脸皮的人会为了曹修仪的一句口谕和宫人的一些流言蜚语就不打算活了。”
他的话就像一面藏不住东西的镜子,映出她一些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秘密。她默然,真的,自己到底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