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本上尉又立正回答道:“报告长官,除了大竹大队长殉国以外,步兵炮的炮手班阵亡一人,机枪小队阵亡两人,第三小队阵亡一人。另外……另外还有四个弟兄被手雷的破片击伤……不过没有生命危险。”
清水脉冲白了他一眼冷冷道:“你部下的士兵该好好训练训练了,不要因为在赤城温泉担任守备任务就消磨了斗志、衰退了作战的技能……我们的战斗条令里有没有这么一条,当己方人员处于自己投出的手雷的杀伤范围内时禁止投弹?”
川本上尉一愣,他没想到眼前的这个中佐居然这么快就已经知道了自己部队刚发生的误伤事件,脸上红一阵黑一阵的好不尴尬。
清水脉冲不再理他,他掐指一算,加上温泉池里被敌人狙杀的一男四女正好是十个人——中国“中正”式步枪的弹仓容量就是五发——如果不算自己侥幸避开的那一枪,这个可怕的支那人就是一枪一命、弹无虚发呀!“单就这准头而言,这个支那人已经不逊于我了。”清水脉冲在心里默默叨着。
清水脉冲还有些不死心,他又问川本:“所有的人都是头部中弹?”
川本惊异地望着清水,心想这个人刚才并不在战场上,可他怎么啥都知道呀?难道他有未卜先知的超能力?
川本哪里知道清水脉冲在赤城温泉的掩蔽部里早已用炮队镜把北山上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而他在温泉里泡澡时,身边的五个同伴更是被那个可怕的支那枪手爆头而死的。
川本点头道:“是的,都是眉心中弹。”
“可惜,这样出色的一个狙击手不是死在我手里的!”尽管证实了对方的实力,但清水脉冲仍然对自己的能力充满了自信,并且再一次为没有能亲手结果这个高手感到遗憾。
“那么,那个枪手呢?”他问川本上尉。
“死了!他就藏在这块大石头后面……”川本上尉指着那块被硝烟熏黑的巨石,“我们中队集中了所有的掷弹筒和迫击炮一齐开火,终于把他给轰死了!”
说这话时川本上尉的脸上带着几分得意的笑容,因为正是他在大竹大队长死后果断命令掷弹筒进行集火射击才最终完成了这项任务。虽然他并不指望对面的这个中佐能给自己什么嘉奖,但一个微笑却是值得期待的。
可是,出乎川本的意料,清水中佐并没有任何嘉许的表示,相反,他的脸上还有一丝愠怒。
“我们干掉了敌人他应该高兴才是呀,为什么看他的脸色反倒有点闷闷不乐呢?”川本上尉有点纳闷,不过“聪明”的他随即便明白了:“多半是大竹少佐阵亡了他才不高兴的吧?”
清水脉冲不再理会川本,而是往那块巨石的后面绕去——他倒是很想见识一下这个把他修理得很惨又让皇军损失惨重的支那枪手到底长得什么模样——不论死活都行。
才走了两步,他就注意到脚边躺着一支焦黑的步枪、一只同样焦黑的断手死死地抓着步枪。清水脉冲一看便知枪是中国的“中正”式,这断手自然就是那个支那枪手的了。清水脉冲低头凝视着破枪上的断手,脑海里却在想象那个支那人手握钢枪时刻瞄准着,即使是被榴弹击中、身体被爆炸的威力撕扯成碎片时他的手却依然紧紧握着自己的枪,至死都不曾放开。
清水脉冲蹲下身,拉开步枪的弹仓——里面空空如也——原来这个支那人总共只带了十一粒子弹——但他却射杀了十名日本人!
“这是一个真正的勇士!”清水不由得肃然起敬、摘下了自己的军帽。
当他绕到巨石背后看到那个枪手被十几发榴弹命中后的遗迹时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清水脉冲也算是个久经战阵的老兵了,在中国东北的白山黑水间经历过无数血雨腥风的残酷战斗、无数次见过各种各样被枪打炮轰过的尸体,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被十几发榴弹同时击中后的人体残骸——你根本看不出这是一个人留下的,只有无数细小的、破碎的、被烧焦了的肉块、皮肤和内脏的碎片散布在乱石堆里、粘贴在石头的表面。
尽管清水脉冲从前是个生活在深山老林里的猎户,剖开猎物的胸腹取出内脏、除掉猎物的皮毛对他来说也是家常便饭,但他在看了这个支那枪手的死状后仍然感觉非常不舒服,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挤压着他的胃。他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呕吐的冲动,一转身走到了川本上尉的面前:“挖个坑,把他埋了!”清水指了指那只紧握着步枪的断手和巨石背后,“再为他立个牌子,写上今天的日期。”
清水脉冲中佐见川本上尉有些迟疑,便怒道:“还愣着干什么?把你的手下集中起来,到那里去把他遗骸收拾干净、归拢在一起埋了。埋好之后我要训话!”
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这清水比川本的军衔高了又何止一级?川本上尉只好收拢了队伍让一部分人去挖坑,另一部分人去收拾枪手的遗骸,自己则赔着笑脸侍立在清水中佐的身侧,肚子胡思乱想的猜测着这位长官要训哪门子的话?
清水脉冲背着手、眺望着东北方向燕山山脉黛青色起伏的山峦在渐近的暮色中巍然屹立。他一转身,西南方太行山脉的崇山峻岭在夕阳的照耀下泛着阵阵金光。他下意识地闭上眼,感受着萧萧北风带来的无边寒意,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报告长官,都办好了!”一旁的川本上尉打断了清水的深思,“请长官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