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漪房一口气喘不过来,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咳咳……代王言下之意是,邀请她登门入室、共住一房吗?!
其实成为刘恒的贴身宫婢以来,窦漪房虽然经常跟在他的身边,但也只是负责一些日常起居的事宜,鲜有机会侍奉在刘恒的寝室之内。一方面是因为刘恒长期以来身边只有护卫、不设女婢,率性随意的他早就习惯了自己动手,很多事情根本不需要假手于人。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医馆成立以来,她和刘恒各忙各的,她忙,刘恒更忙。代国的政事、医馆的事情、甚至还要平衡与匈奴之间微妙的合作关系,所有的事情全都压在他一个人的身上,难免有些□□乏术。
她常常看见刘恒夜深了还留在书房里处理文书,到了翌日清晨,晨曦刚至未至的时候,他已经拉着宋昌各处巡视,确保工作的顺利进行。外人眼里神清气爽、逍遥自若的代王殿下,其实低调地做了很多事情,只是俊朗的脸上始终挂着潇洒自若的笑容,旁人完全看不出丝毫倦意。
所以说,她这个贴身宫婢实际上也没“贴”到哪里去,更别说是同居一室这样的事情,就连就简单的沐浴更衣她都没有伺候过!
忽然想来,她是不是把什么重要的事情忘了……?
看见她愕然的表情,刘恒轻易就能猜到窦漪房心里在想些什么。好不容易把她调到自己的身边来,繁琐的事情却一件件地接踵而来,这个善忘的小女人似乎忘了“贴身宫婢”真正的含义。
是时候该好好提醒一下“不务正业”的她!
刘恒目光一转,扫向不远处似笑非笑、等着看热闹的梅子鸢,声线稍沉,下令道:“将窦漪房的房间马上清出,留作医治倌儿之用。午时之前,本王要看见事情全部办妥,不得有误。”
淳于意和宋昌等人拱手领命:“诺!”
梅子鸢挑眉,偷偷地打了个眼色,似乎在说“一切包在我身上”。
刘恒顿觉身心愉悦,扬起笑脸,宽袖一拂,踏着欢快的步子回到医馆里去了。
有了刘恒的命令,倌儿入住医馆的事情办得十分顺利,午时未到,患病的姑娘们就已经全部安顿好,淳于意顾不得午饭便开始了诊治的工作。
这批倌儿一共有十三个人,病情或轻或重,幸好送来得早,均没有性命之虞。淳于意诊治得很用心,完全没有因为她们的身份就敷衍了事,窦漪房从旁协助,倌儿们的衣食用度一概俱全,跟其他病人并无区别。
待到日暮时分,初诊已完,窦漪房根据淳于意所开的药方在厨房里准备煎药。这次的病人都是来自花/柳巷的倌儿,愿意过来帮忙的人本就不多,避嫌的、嫌弃的、恐而不前的,什么理由都有。
再加上医馆里病人人数又突然增加了不少,县令安排过来的家奴早就忙不过来,窦漪房便主动担负起照料倌儿的责任,备药、送食、烧水事事躬亲,细心周到。
幸亏呼延骜派来了几个懂汉语的侍从过来帮忙照料患病的胡人,分摊了她不少的工作量,否则的话,她还真怕抽不出身来。
可是,一次过要准备十几个病人的药汁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这些人病情不一,用药也不一样,并不是煮一大锅粥然后分碗而食那样简单。窦漪房一个人在厨房里生炉子、备药壶,忙得不可开交。
“升个炉子都不会,真是个笨丫头。”娇媚清脆的声音从旁响起,一回神,一双净白的素手抢过窦漪房手中的火折子,两三下动作就把炉子升了起来。
好快啊……动作轻巧快速,忙而不乱,当亮红色的火光在黑炭里透出光亮的时候,雪白的小手只染上了些许炭迹,跟满手木渣和炭灰的窦漪房形成强烈的对比。
这真的不能怪窦漪房,想当年她人还在现代的时候,煤气炉、电饭煲、电磁炉一应俱全,哪一个不是插下电源、按下开关就能轻易解决的?来到汉朝以后,生个火要得用火折子、木屑、子炭,着实辛苦。
窦漪房忍不住拍手赞叹:“你好厉害啊。”
云媚抿抿唇,不以为然地道:“乡下穷丫头都会的活儿罢了,有什么好厉害不厉害的,是你们这些千金小姐太容易大惊小怪了。”
云媚正是带着花/柳巷的小倌儿来这里求医、跟林大娘对骂的那个倌姐儿。
窦漪房不好意思地挠着头,道:“以前在金溪村的时候,哥哥从不让我进厨房,火里来刀里去,就怕我会把自己弄伤,结果生炉子这件事就一直学不好了。”
窦长君很疼爱妹妹,窦家虽穷,但窦漪房却没有吃过多少苦,粗活重活从来不需要她操心,每每想来,窦漪房心总是暖暖的,满载亲情的幸福感。
“赵国津观的金溪村?听说那地方挺穷的,还出过人贩子略卖儿童的事情。”
窦漪房神色黯然,“嗯……我弟弟就是那时候不见的。”
她还记得弟弟失踪以后,窦长君背着她偷偷流泪的情景。原身为了救弟弟跌入河中,险些丧命,窦长君即便心中牵挂,也不敢在她面前表现得过于哀痛,以免妹妹过于自责而伤心。
窦家的遭遇就好比一些贫苦人家的缩影,幸福总是相似的,而不幸却各有各的不同。
云媚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我还以为代王宫的女婢出身良家子,不懂人间疾苦,没想到你我还有点同病相怜。”
窦漪房抬头看向云媚,只见她目光空远,好似在勾起一些远旧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