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姝揉揉额头,眼角余光有意无意地瞄了慎梦雨一眼,故作尴尬地笑道:“哎哟,你看本宫这记性。漪房如今居于金麟殿中,殿下日夜陪伴在侧,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你别看殿下平时率性随意的样子,其实心思细密得很,尤其对小孩子,苾儿出生前,他连学武用的小木剑都做好了,也不想想孩儿要长到多大才能开始学艺。”
窦漪房想起丈夫的蠢样,忍不住掩嘴笑了。
两个孕母一言一语,说的都是婴孩生育之事,慎梦雨冷落在旁,半句话都搭不上,只好强颜欢笑,掩藏心中的闷闷不乐。温茶美点置于案上,可谓食不甘味。
在夏日的繁花掉落最后一片花瓣之前,一场赏花宴完美落幕,主人欢欣宾客尽兴,直到戌时三刻才渐渐散去。
平日里滴酒不沾的薄姬忍不住小酌了几杯,最后微带醺意、心满意足地在宫女的搀扶下返回寿康宫。刘恒与众位大臣畅饮畅言,欢声笑语觥筹交错,坛坛美酒盏盏不尽。
吕姝正处于怀孕初期,加之要照顾两个年幼的孩儿,很早就回到了凤栖殿;慎梦雨初到宫中,熟知之人甚少,渐觉无趣,晚膳后不久也便同样返宫歇息。只有窦漪房由于跟傅菲卿等大臣们的家眷关系甚笃,笑聊家常畅谈育儿经,陪在丈夫身侧以主母之姿完成了整场宴席。
大臣们对这个落落大方、俏丽聪慧的庶夫人窦氏慢慢多了一份认识,渐生敬慕之意。代国之主男才女貌,众人不觉喜从中来。
当日深夜,对比早前酒宴的热闹,代王宫中显得格外的宁静。蝉鸣声阵阵,时而响时而停,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言的燥热……
刘恒抱着娇妾睡得正酣,半梦半醒间忽闻一声惊呼划破静夜!
“殿下,代王殿下,求您快到凤栖殿一趟,小公子出事了!”曲娘双眼通红,眼泛泪光,高尖的声音带着焦急和凄凉。
刘恒向来浅眠,闻声披衣,疾步而出!曲娘一看见他,当场就跪了下来,哭成泪人。
“殿下!求殿下快到凤栖殿去看看吧,小公子出、出事了!”话音一落,曲娘就再也忍不住了,大滴大滴的眼泪像掉了线的珠子一样,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哭得声嘶力竭。
窦漪房挺着肚子,揉着惺忪的睡眼,紧随丈夫之后,同样出了寝宫宫门,“发生了什么事,曲娘何以如此心慌?”
曲娘哭不成声,声音哽咽,“娘娘回宫以后不久,公子苅突发高烧呕吐,太医赶来看了一回,喂了药仍不见好转。=谁料,半夜之后情况急转直下,小公子双唇发紫全身抽搐,情况很是吓人。
“娘娘登时吓坏了,再次急召太医会诊;没想到,太医都还没到,公子苾也出现了同样的症状。现在两位公子在凤栖殿中命悬一线,只怕……”话还没说完,人已经哭趴在地上。
刘恒大惊失色,心肺欲裂,“摆驾凤栖殿!”长发未理,仅着里衣,顾不上什么仪容仪表,直接就往凤栖殿的方向迅步而去。
窦漪房听得心惊胆战,连声唤来宫婢,紧随其后。
凤栖殿中一片混乱,崔太医等几个经验老到的太医齐聚一堂,愁容满脸,眉头紧锁,心焦如焚地围在一起讨论病情。
吕姝守在两个儿子的身边,脸色苍白,泪眼涟涟,一手紧攥衣襟,一手咬在唇边,用尽全身的力气抑制着内心强烈的痛楚。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脆弱得仿佛一推即倒。
刘恒厉声质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崔太医颤着手,拱手礼拜:“回、回代王,两位公子忽染急疾,病因未明,臣等……暂时束手无策。”
刘恒勃然大怒,一手拽起崔太医的衣领,“什么叫束手无策!你们是太医,就该有办法救本王的儿子!”
在场众人从未见过震怒成这样的代王,唰的一下全都跪了下来;崔太医在刘恒可怕的目光下,连声音都是颤抖的,“小公子此病来得既凶又急,甚至还出现了抽搐休克的症状,臣等……臣等……暂无头绪,求代王恕罪!”
刘恒怒不可遏,将崔太医直接摔到地上,“废物!”大手一捞,拽起另一个太医,“说,本王儿子是为何疾?!”
“下官、下官不知,求代王恕罪!”
“怎么会不知?!”刘恒怒吼:“几个时辰前,两个孩子还是好端端的,怎地一转眼就病成这副模样!”
刘苅的**娘宋卿嘤嘤抽泣,期期艾艾地把真相说了出来:“其实,今日大早公子苅就有点风寒的症状,但薄姬娘娘盛宴在前,为怕扫了娘娘和殿下的兴,所以……”
“所以不敢声张,还把孩子带出去?!”刘恒睚眦毕露,气的是自己居然大意未觉!
一只温柔白皙的小手覆盖在他紧握的拳头上,触觉微凉,冰滑如玉,“殿下先且冷静,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两位公子的病情才是最重要的。”
漪房说得对,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刘恒撇下太医**娘,三步并两步快速上前,只见刘苾和刘苅两个孩子躺在床榻上不适地扭动着,小脸通红,气喘吁吁,声音已经哭哑,看得他心都碎了。
吕姝长睫挂泪,全身颤抖,贝齿下的拳头隐隐渗出了血丝。
刘恒大手放在她瘦弱的肩膀上,轻柔地安抚着:“孩儿没事的,咱们的孩子一定会没事的。”喃喃细语说了一遍又一遍,不知是说服的是对方,还是自己。
吕姝再也忍不住了,软软地倒在刘恒怀里,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