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出突然,除了早有预谋的五姑娘周若琪,所有人的表情仿佛都定格了一瞬。
儿子生下来就异于常人,周二老爷大觉晦气,更对此讳莫如深,从不许周玹轻易见人。因此这么多年东府里竟无人知晓玹哥儿究竟患了什么病,连刘氏往来西府多次,也是头一次看清周玹的真面目。
“鬼眼!”刘氏失口喊了一声,禁不住连退两步。
若瑾却不害怕,还想要再看清楚些,反而踏上一步。
小周玹看着周围或害怕或鄙夷或厌恶的一张张面孔,忽然醒过神儿来,挥开若琪的手,放声尖叫起来。
杜氏一把将儿子揽在怀里,不住口地道:“乖,乖,他们都没看见!他们什么都没看见!乖,不怕,谁也没看见!娘在这儿呢!”说着,自己已是泪流满面,“我苦命的儿子啊……”
若珍看看惊恐尖叫的弟弟,痛哭不已的母亲,再看看笑得恶毒的若琪,站起来重重一把将她推倒在地,“都是你!都是你!你这个狠心烂肺的坏丫头!”还要再打时,被周二老爷拎住胳膊掼到一旁:“够了!打了姐姐打妹妹,你还要打谁?!都是你娘惯得你无法无天!”
周二老爷骂完若珍,又一脸嫌恶地看着杜氏母子:“孽障!孽障!当初生下来就该直接溺死了事!你一味护着有什么用?!老子的晦气都是这小孽障招来的!明儿就把他给我送到善堂叫他自生自灭,不然我亲手掐死他!”
这话一出,杜夫人慌得跪行两步抱住丈夫的腿:“老爷不能啊!老爷,我求求您,千万不能啊!阿玹身子弱,那善堂不是人待的地方啊老爷!不能把阿玹送走,他是您亲生的儿子啊老爷……”
周二老爷一脚把她踢开:“我没有这样的儿子!”杜夫人爬起身来不停地磕头,苦苦哀求道:“老爷我求求您,我,我再不敢叫他出来了!老爷,今天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叫他出来,老爷您怎么打我都行,求求你千万别把他送走!我自己,我自己照顾他,老爷,我们娘儿俩再不出来了!”说着又赶忙去拉儿子女儿一起跪,“阿珍,阿玹,快,给你们父亲磕头!阿珍,说你再不敢打人了!快,磕头,求老爷开恩……”
周二老爷只仰着脸不看她们,杜夫人的额头在硬硬的水磨砖石地上已磕得乌青一片,凄楚万状。刘氏早就后悔刚才一时惊讶失了口,此时忙上前搀住杜夫人,对周二老爷道:“二叔,虎毒不食子,你把玹儿送走那是要了她们母子的命!再说,咱家的孩子怎么能送到那地方去,叫人知道了难道不笑话?”
周二老爷仿佛也铁了心,接口道:“笑话?养这么个孽障在家才真是笑话!我就是心太软才让他长了这么大!”
这样还叫心软?刘氏叫他噎得一怔,咽口气又劝道:“二叔,我看阿玹挺好的,又乖巧又懂事。”想了想,又小心道:“他的眼……也许只是什么眼疾呢?咱们好生找个太医来瞧瞧……”
周二老爷一口截住她的话,道:“眼疾?你见过这样的眼疾?还请太医,传出去叫人笑话我养了这么个妖孽儿子!你看着好,干脆接了到你东府里去!”
一句话说得刘氏也犯了难。接回去?哪有这么容易!有婆婆有夫君,还有个高高在上的太夫人在,就是再心疼这孩子也轮不到自己做这个主。何况刚儿的眼睛那个样子,似乎真是传说中的“鬼眼”,是恶鬼带了诅咒投胎的,心里也有些害怕。
周二老爷却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无赖劲头儿上来,看着刘氏道:“怎么样侄儿媳妇,你把他领回东府,也免了我赶他出去,堕了周府的名头。我是无所谓,你们家玠哥儿可是正经的忠勇伯,堂堂的太常寺寺丞,怕丢不起这个人吧!”
怎么劝了两句就粘了上来,刘氏心里气急,直想翻脸走人。可她从小儿的教养在,从不会口出恶言,又实在可怜杜氏母子,为难地站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好。
见刘氏不搭话,周二老爷又变了脸色:“好听的话谁不会说,真天天对着这个妖孽怕不要做噩梦!既如此,也不用等明天,现在就把他给我送走!”
还真有下人答应着要上来,杜夫人惨呼一声:“阿玹!要走,连我也一起去!”
若瑾在一旁把这场闹剧从头看到尾,本不想出这个头。毕竟她在东府里貌似也不是多么光彩的身份,只怕自身难保。可看看这个胡闹的二叔,软弱的二婶,不敢应声儿的嫂嫂,还有那两个看笑话的“妹妹”,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
丁香在她身后早知其意,忙伸手拉住自家姑娘。若瑾对她安抚地笑笑,转回身径直走到周二老爷身前,盈盈一福道:“二叔定是一时生气说得气话,哪里就真舍得把玹哥儿往外送呢?”又帮着刘氏搀起哭得浑身无力的杜氏,微笑道:“不如叫弟弟到我那里住几天散散心,二叔也消消气,可好么?”
周二老爷意外地看着若瑾:“侄女儿……你就不害怕?”
周玹早在父亲说要把他赶出去时就停止了哭泣,麻木地跪在母亲身边,听见若瑾肯带他走,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不可能,除了娘和姐姐,没有人见了他的眼睛不害怕。自己是妖孽,连父亲也这么说,他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他甚至想过,自己死了也好,娘就不会再为自己受气,姐姐也不用再为自己打架、挨骂,所有人都不用再被自己连累。
“我跟阿玹弟弟好像有缘分呢,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