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二,宜祭祀、出行、祈福、斋醮、嫁娶。
若瑾一大早就打扮得齐齐整整。杏黄绣五彩花卉立领缂丝小袄,黛绿绫八幅泥金裙,套着银朱出风毛暗纹小羊皮褂子,正是当日刘氏特意送来的那身衣服,倒把她显得大了两岁。
这样富丽喧闹的颜色,穿在身上却不觉俗艳,越发衬得若瑾娴静幽雅,气度从容。刘氏看着她如此光彩照人,眼前一亮,心里不免又暗暗可惜。
昨晚丈夫与她交了底,叫她务必要一力促成此事,刘氏方才知道此行目的。这样水灵灵的鲜花儿,难道才开,就要亲眼看着它败了不成?
刘氏有心想提醒两句,又不知如何开口,只索携了若瑾的手,含笑道:“既准备好了,这就走吧,母亲已等着呢。”豆蔻、丁香自然是要跟着的,两人伺候若瑾又裹上斗篷、抱了手炉,一行人这才往外走去。
二门外,马车果然已等着了。刘氏忙牵着若瑾上前,喊了声“母亲”,原来姚夫人已坐在第一辆马车里。大丫头紫苑在里头轻轻掀起车帘,姚夫人露出半张脸来。这还是若瑾第二次得见母亲,她的表情同第一次无甚分别,一双眼睛审视地上下打量若瑾几眼,点点头道:“走吧。”
若瑾自然与刘氏同乘一辆车,跟的丫头们俱在后头。“太平兴国寺虽大,却只刚出了京城不远,坐车约莫半个多时辰就该到了……”刘氏刚说了这么一句,马车突然一晃,停下了。
幸而马车还没出府门,走得并不快,姑嫂二人只微微一歪。“这是怎么的了?”刘氏皱眉道。
后头小丫头早赶上来回道:“前面好像是西府的马车。”刘氏一怔,忙下车来看。确是两辆黑漆马车停在前面西角门边,车旁站着的,是杜夫人的贴身丫头喜鹊,正躬身扶了里面人下车。
杜夫人领着若珍、若琳过来,这边刘氏带了若瑾,几人不免又是一番见礼。只姚夫人坐在马车里并未有所动作,只叫丫头又打起帘子,皱眉看着杜夫人道:“你怎么过来了?”
原来姚夫人虽同郑太夫人不睦,这婆媳俩对西府的厌烦却是如出一辙。杜氏又是商家之女,马姨娘就是看中她妆奁厚才撺掇老伯爷给儿子聘了来,身份见识都有限。姚夫人素来看不上这个软弱的弟妹,一年里头除了大节下,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杜夫人怯气儿答道:“前日听少夫人说大嫂要给二姑娘还愿,我想着这是好事,二姑娘又对我们玹哥儿有恩……就想带着她们姐妹同去,给二姑娘添些福寿……”
姚夫人闻言冷冷看了媳妇一眼,刘氏叫她看得心里打了个突。婆婆的打算她自然知道的,偏杜夫人不请自来,这么些人同去,也不知会不会误事?万一永定侯夫人怪罪她们怠慢,那……
姚夫人虽然心里不快,也不能就这样撵她们回去,只好道:“那便同去吧。”说了这么一句,就放下帘子坐了回去。
刘氏忙打圆场,勉强笑道:“母亲恐误了时辰,婶娘快请带了妹妹们上车,咱们这就走。”
姚夫人同刘氏脸色都不大好,若琳都看在眼里。她心里另是一番计较,更断定自家姨娘猜得没错,也不枉她们费这番功夫。
杜夫人是心地一片纯善,若珍是好热闹,这两人又对若瑾感激不已,竟把万姨娘的撺掇听了进去,答应带她们姐妹同去。若琪自然不屑跟着出来,若琳原还虑着大小姐若瑜最是个劲敌,今天一见竟就若瑾一个儿,又是一喜。
瞧若瑾穿得彩绣辉煌,若琳忍不住抬手摸摸自己头上戴的嵌红蓝宝石如意纹金簪。压箱底的东西都戴了出来,且看看今儿是谁更出风头。她面上对刘氏和若瑾柔柔一笑,转身跟着嫡母上了马车。
马车辚辚一路穿街过巷,果不多时就到了太平兴国寺。因早与寺内打过招呼,五六辆马车一溜儿径直入了山门才停下。
刘氏抢先下去扶了婆婆出来,几个年轻姑娘都由丫头服侍着戴了帷帽。若瑾自打从山上下来,这还是头一遭正经出门,偏是跟着刘氏同乘,一路上都装着淑女模样,连看也没往外看一眼。好容易下了车,又戴上这劳什子的帷帽,烟紫色的缭绫直垂到膝下,看什么都是烟笼雾罩的。
若瑾微微抬头看看眼前的大雄宝殿,真是好大气派!若珍凑到跟前,轻声说:“二姐姐还是头回来吧?听说这儿原叫瑞安寺的,太祖时候,有位国师是这里出身,后来才改的太平兴国寺。这里香火旺得很呢,观音殿里有座千手千眼的观音像,最灵了!”
知客早迎上来,双手合十笑道:“施主慈悲,敝寺上下不胜感激。”原来除了添灯油,姚夫人许了寺里僧人每人一套夹棉僧衣一双僧鞋。刘氏把银票递上去,那知客收了,笑得更是见牙不见眼,连连说道:“阿弥陀佛,我佛定保佑施主合家安康,诸事顺遂。”
杜夫人忙也上前,抽了两百两一张银票递与那知客,说道:“也请大师添在灯油里。”她不像姚夫人大手笔,当年的嫁妆虽厚,这些年都贴补了家用,周二老爷又遛鸟走狗无所不为,此时能咬牙拿出二百两已是对若瑾感激到了十分。
那知客倒也不嫌少,收了银票,亲自擎了香请姚夫人等人进去拜了,又道:“为施主们备了净念轩,极清净的,几位可先去歇歇脚。”说完,招手叫了个六七岁的小沙弥过来,要引着她们往后头禅房过去。
这就完了?若瑾原以为所谓还愿定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