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要关头,若瑾突然觉得腿一麻,反往若瑜那边倒了过去,手肘正撞在若瑜后腰上。她堪堪站稳了步子,就听稀里哗啦一阵乱响,若瑜隔着小几扑到乔真身上,众人皆目瞪口呆地看着若瑜同乔真两人合着菜肴摔作一团。
呃……?若瑾还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侍棋先醒过神儿来,惊呼一声“姑娘”就手忙脚乱去扶若瑜。乔真身边两个丫头也急忙扑过去,一时你踩了我的裙子我拽了你的袖子,好容易才把两人扶将起来,却是淋淋漓漓一身酒菜汤汁,好不狼狈。幸而这地上都铺了层厚厚的地毯,倒都不曾受伤。
乔真害人不成反害己,恼羞成怒指着若瑜道:“你做什么撞我?!”若瑜自己也是满身油污,回转身便冲若瑾发作道:“你干的好事!”若瑾眼角瞟见连翘站在身侧还是那一脸面无表情,心中一动,却也委屈道:“妹妹错了,见姐姐站不稳没能及时拉住,实在是赶不及……”
若瑜今日心里一直窝了团火,早忍不下去了,咬牙道:“贱……”姚夫人已赶了过来,生恐女儿把“贱人”两个字脱口而出惹人笑话,忙截住道:“……见你姐姐弄脏了衣服,还不赶紧帮着收拾!”便朝若瑜使眼色。
收拾也根本无从收拾,衣服头发都已是一团糟,若瑾还指着若瑜道:“姐姐,你的胭脂都花了。”若瑜最爱惜容貌,闻言顾不得再同她计较,狠狠剜了她一眼,慌慌张张就要回去。刘氏也道:“乔小姐不如随大小姐重新梳洗一番?”乔真再恨若瑜姐妹,此时也只得跟着同去。
丫头们还算伶俐,胡乱替她们略拢了拢头发,就把斗篷罩在两人身上,一路快步去了若瑜的院子。为着今日这梅花会,谁不是精心打扮了来的,只可惜这衣服再名贵精致也穿不得了。好在乔真跟若瑜身量差不多,侍棋伺候若瑜穿换衣服,抱琴忙又翻出套袄裙来。
乔真不待见若瑜,若瑜却不愿得罪李烨的表妹,百忙中还赔笑道:“这套衣服是冬上才做的,还不曾上过身,乔姐姐先将就穿穿吧。”
乔真“哼”了一声,看着那身玫瑰二色金的袄子比自己身上的还要好些,也就由着丫头换了。捧画洗砚又叫了小丫头提热水拿胰子替二人净手净面洗头发,之后拿着厚厚一摞棉帕子把头发绞干,还要重匀脂粉再整钗环,若瑜院儿里大小丫头忙得团团转,待都两人都收拾得能见人了,已过了一个多时辰。
梅花宴是早已散了,假山旁的戏台子上,周府请来的昆曲班子正咿咿呀呀地唱着什么。除了那些上了年纪的夫人们,年轻姑娘有几个耐烦听这个,便三三两两地散在园子各处游赏。
周家这府邸还是太祖皇帝赏下来的,花园子极大,虽是冬日,可玩之处也颇多。明知道竹林那边是男客,可福平郡王、武威侯世子都在那里,不小心走错了路“偶遇”一场,料来也不算太越矩。
乔真十六岁有余,一直不曾定亲,打的就是福平郡王的主意。无奈福平郡王年纪虽已不小,却似乎在男女之事上没开窍。晋王蜀王十七八岁上长子长女都已有了,他却还没定性似的,乔贵妃亲自找了他母妃孙淑妃暗示,他只装傻充愣。乔真却不死心,今日自然也想找机会跟他见上一面。
若瑜却是一门心思挂着李烨,两人不谋而合都有意往院子东面慢慢行去。她们这会儿却像芥蒂全无,说说笑笑甚是投契,脚下再转过这“狮子山”便可绕到竹林那一面去。
偏偏这时若瑾同着陆敏、陈蓉蓉一边说笑一边从旁边青芷绿荑缠绕的容安小舍后头转出来,正看见她们两人。总不好再装没注意往男客那边走,若瑜只好站住脚,笑道:“我正要带着乔姐姐到石矶那儿看锦鲤,妹妹是要往何处去?”
若瑾是真的路不熟,本是胡乱走的,陈蓉蓉虽厌乔真为人,却好奇道:“这时节锦鲤还看得见么?我家的锦鲤都沉了底,抛吃食给它们也不肯上来呢。”
若瑜见她接得这么快,深悔自己多口提什么锦鲤,此时也只得胡乱笑道:“今儿天气还算和暖,也许肯浮出来了也不一定。”
陈蓉蓉便笑道:“那我们也去看看!”无奈之下,几人一起转道去了月牙湖边的石矶戏水处。这石矶就在假山下,是用了两重叠石突出水上,上面还造了小小一座水榭,环山绕水确是极佳的赏景之处。
若瑜当先带了她们一起登上这水榭,刚刚凭栏站定,忽然惊喜地发现湖对面站着几位公子,那穿了宝蓝色锦袍的不正是是李烨?这湖形如月牙,此处原本相隔不算太远,只是李烨似乎并没注意到这边。
乔真却一眼看见了福平郡王赵昳,他手里还执着一把酒壶,一边同人说笑,一边还不时饮上两口,看起来潇洒之极。故意大声道:“咦,这里真的有鱼!”
陈蓉蓉忙道:“哪里哪里?让我看看!”也挤在栏边探头往下看。乔真这一声果然引得对岸人的注意,就只赵昳还兀自饮酒。李烨的全副精神都集中到了若瑾身上,生怕再错过机会,忍不住开口笑道:“周家妹妹,没想到竟在此处遇见!”
若瑜当真是惊喜万状,当着这么多人,世子哥哥毫无顾忌同她搭话!刚要回他,却听他又接着道:“方才妹妹一番病梅之论真叫我等须眉惭愧,妹妹总是见解独到,灿之佩服之至。”惟恐若瑾想不起他来,李烨甚至还从怀里摸了把扇子出来,打开摇了摇,正是当日梅林初遇薛二手里那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