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灯笼的萝月看见楚玉渊一个人瑟缩在屋外的走廊上,蹲下身道:“你怎么一人坐在外头,说错话被娘子赶出来了?”
“切。”正在思考事情的楚玉渊翻了个白眼,一扭头,没打算和萝月说话,外头的冷风吹了吹,似乎让他更冷静了些。
“喂——”萝月手中的灯笼摇了摇,坐着的楚玉渊却像是着了梦靥一般一把抓住了那个摇晃着的灯笼,皱着眉头一直紧盯着上头的图案,“这是云扬街道上头卖的灯笼?”
“对啊。”萝月以为他也觉得这灯笼好看,索性坐在了他身旁,“这是陵风姐姐前几日从云扬回来专门给我带的,本来说是给她妹妹的,好像……出了些意外。”
“陵风姐姐还有个妹妹?”听见这话的楚玉渊有些怔愣,他一直以为陵风她们都是孤身一人的。
萝月点点头,“有的,一直都在云扬生活,只不过陵风姐姐很少提及罢了,比我还小一岁呢!”好像提起那个所谓的妹妹,萝月便格外高兴,一双明亮的眼眸如同天边的月牙一般,教楚玉渊看的痴了。
他记得,几年之前,和楚玉蕤在除夕夜偷偷溜出府,也见过这样一双明亮的眼眸。
在一个卖灯的铺子旁,她同小丫鬟说着悄悄话,不知说了什么内容,桨声灯影里,他唯一印在心上到现在都不能忘怀的便是她的那抹如桃花般怡人的笑。
后来才知道她名唤桃之。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面如桃花的她,果真担得起这个名字。
本以为只是一场美丽的邂逅,在这之后再次见到她也只能在回忆之中了,可在母亲将她领到楚玉蕤身旁时,楚玉渊的心中说不出是同情还是兴奋居多。
因为她再次出现时,已经没有了那日在灯铺后头的光彩,甚至可以说是蓬头垢面,一双鞋早已破烂不堪,身上的伤痕惊心动魄,她低头尴尬地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说一句话。
后来楚玉渊才知道,原来是桃之家道中落,一夜之间从大小姐变作了女奴。她不知道在别处受了多少苦,才被自己的母亲发现,买下带回了家中,成了楚玉蕤的婢女。
那时的楚玉渊还小,不知道那种懵懵懂懂的感情是什么,或许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是什么,他只知道,听见桃之的死讯之后,他的心上如同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喘不过气来。
楚玉渊在自言自语,说的话也零零散散,毫无章法,身旁的萝月听得一头雾水,却觉得自己肩头一重,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本坐着的楚玉渊身子渐渐倒向了自己,阖上眼眸,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像是睡着了。
坐着的萝月也没敢有大动作,轻轻挪了挪身子,抓着灯笼的手指攥成了拳头,呆呆地看着院子里头的梅,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她的脑海里忽然浮现了一首诗,是从前在楚玉蕤书房看见的,虽然和院子里头的梅花并没有什么关系,但毕竟这是她会背的第一首诗。萝月用手肘戳了戳睡着的楚玉渊,“哎哎?我给你背一首诗,写的是桃花。”
睡梦之中的楚玉渊一惊,以为萝月听懂了自己方才说的一番话,坐正了身子,嘴唇似乎是在颤抖,“你……你背吧。”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萝月朱唇轻启,一字一句地背到。
听到这句诗的楚玉渊好像回到了从前他和桃之相见的那一幕,去年今日,人面如同桃花,出现在他的面前,只一眼,便万年,深深地印在脑中,再也忘不掉。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如今桃之已经化作了地下的尘土,当初如桃花般的人面也不知归向何处,可每每到了春日,灼灼的桃花仍旧会在春风之中开放,这是在记录着他们从前的记忆吗?
“不要再念了!”楚玉渊忽然烦躁起来,从地上起身,捂着自己的耳朵,顺着走廊一路跑远,不愿接受桃之早就离开的事实。
他的确恨过桃之,恨她为何是那样一个轻浮女子,果真在自己的父母死后便投奔了楚玉律,对自己渐渐疏远开来。
可是后来他发现自己不仅错怪她了,而且还十分自私。桃之牺牲了自己将自己从那个已经成为龙潭虎穴的楚城给送了出来,自己现在在除夕的夜里吃着热腾腾的饺子,而她的一缕香魂,却早已不知飘向何处。
越是这样想,楚玉渊心中的罪恶感便越是严重,趴在屋内榻上的他,泪水打湿了被褥,呜呜咽咽一夜,直至天亮。
桌上的瓜子皮还未收拾好,躺在榻上的楚玉蕤手指动了动,好在屋子里的炉火够暖和,否则昨日没盖被褥睡了一觉今日定要染上风寒,她从榻上坐起身来,却瞧见十分精神的陵风,而栖花和映雪却仍旧睡着。
楚玉蕤打了个哈欠,顺带伸了个懒腰,从榻上起身走向净脸架,问道:“陵风,有什么事么?”
陵风有些犹豫地站在楚玉蕤身后,一句话也没说,楚玉蕤正等着她开口,却迟迟听不见声音,转过头擦了擦脸,“是有什么事情不方便现在说么?”
楚玉蕤心中纳闷,陵风平日里也不是扭捏的性子啊?今日怎生吞吞吐吐的?
“三娘子,是这样的,陵风想让你进宫一趟。”陵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定一般,这句话如同黄豆一样一颗一颗从口中蹦了出来。
楚玉蕤有些疑惑,什么叫她让自己进宫一趟,她怎么听不懂?
还在思虑之间,陵风连忙又摇了摇头,扶额道:“抱歉,三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