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
只有上过战场才知道什么才是地狱。
血肉横飞,眼前看到的只是血,鲜血染了长刀,落在地上,干涸成暗红色的硬痂。
人死了,血干了,杀戮还在继续。
因为这是战场,要拼到最后一刻。
所有人都在坚持着,因为只要放弃就是死路一条,手停下来就是等着被敌人的刀豁开身体。
西夏人要攻城掠地,向齐人彰显他们的威势。
齐人却要奋勇杀敌,保护身后的父母兄弟。
这就是不同之处,一旦西夏人失去了先机,他们就等于失败,齐人却永远不会放弃,因为眼前的敌人还没有被打败,还没有将他们逐出大齐的国土。
城墙上的旗帜摇晃起来,从齐军身后出现了盾甲军,他们铸成道坚墙,让齐军退回壁垒之后,长矛再一次从空隙中伸出来,挑向西夏人。
几番往复,西夏人再也坚持不住,开始有人向后退去。
只要萌生了退意,接下来的就是死亡。
城墙上震天声响,“杀,杀,杀……”
“杀,杀,杀……”
一声一声震耳欲聋。
齐人满目通红,神情激动,他们没有惧意,有的只是必胜的决心。
这些偷袭盐州的西夏军队,将会死在这里。
面对这种情况任何人都会想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眼看着一个个人从身边倒下,加了那么多死亡,反而想要活下来。
只要回去就能卷土重来。铁鹞子没问题,神臂弓威力还在,如果这次不上当他们就会赢下这场仗,吕则想到这里策马向城外逃去,然而他却看到了一人一骑等在那里。
裴杞堂的气势足以让吕则猜出他的身份,他就是齐人主帅,只要主帅站在这里,所有人都不会惊慌。
他就是齐人的精神,而他也没能让齐人失望,身上的盔甲在阳光下泛着寒冷的光芒,脸上流淌着肆意的笑容,就在那里等待着他。
吕则脑海里浮现一句话: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
或许说的就是现在。
今天之后,大齐会有个一战成名的将领,而这个人手上会染满西夏人的血,即便相隔这么远,吕则已经闻到裴杞堂身上的血腥味儿,那么浓重,那么摄人。
吕则咬着牙驱马过去,为他的荣耀最后一搏。
裴杞堂等待着吕则。
吕则挥舞着手中的马上戟,他要在齐人主帅身上割下一条血肉来,当他的戟落下时,眼前银光一闪,“咣”地一声,火花四溅,紧接吕则感觉到虎口如同裂开般的疼痛,手中的武器差点就落在地上。
裴杞堂的一柄长刀挡下他这一戟,几乎没有停顿就向吕则身上斩来,面前空门大开,脸上浮起自信的笑容。
吕则的心如同被人深深地刺了一刀,齐人主将这种张狂的打法,仿佛断定他必然疲于应付,已经没有力气来进攻,他从来没被人这样轻视过,他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抬起手臂,不管不顾地向裴杞堂胸前袭去。
可是他立即就后悔了,他明白过来,这是齐人的计策,阵前厮杀,只要被人猜透下一招会落在那里,就等于败了,因为对方已经事先判断准确,无论如何都会被他更快一步。
果然他的戟还没有落下去,胳膊上就传来一阵凉凉的疼痛。
紧接着他看着自己的手从眼前掉落下去。
滚热的液体喷出来溅在他的脸和脖子上,他下意识地按住肩膀上的伤口。
欢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吕则一时恍惚,仿佛看到了威风凛凛的自己,跨于马上,手中提着大齐将领的首级,向陛下告捷。
吕则脸上扯出一丝微笑,但是很快他回到了这个修罗地狱。
遍地都是西夏人的死尸。
盐州大捷。
盐州大捷。
只不过,胜利的是齐人,是那个裴将军。
吕则再抬起眼睛,看到的是裴杞堂冰冷的目光,如同一块寒冰,让他感觉到了刺骨的冰冷。耀眼的光芒再次闪烁,长刀如闪电般到了他面前,到了他的脖颈之上。
喷薄的血液将他抛向空中,吕则最后一眼,看到自己的身体从马上掉了下去,重重地摔在了大齐的土地上。
这样的猝变让西夏人都愣在了那里,仿佛忘记了此时此刻身在战场上。
吕则死了,他们的吕则死了,他们热血沸腾地来夺大齐的城池,却败在了这里,有人扔下了手中的武器,他们败了。
裴杞堂放下了手中染血的长刀,阳光下他微微笑着,提起了手中吕则的头颅。
这一刻,是属于他的。
……
等待是最难熬的时刻,不过李常显并没有太焦虑,因为他已经与金国商议好,一同起兵。
他去攻打大齐的城池,金国会攻打大齐太子的军队,胜利将属于他们。
李常显已经准备好了御驾亲征,吕则是他的先锋,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盐州应该很快会有捷报。
“陛下,”官员来禀告,“大齐的使臣跑了。”
李常显皱起眉头,徐松元跑了?现在战报还没有传来,徐松元不应该察觉异样,为什么他会离开西夏。
难道是有人走漏了消息?
“陛下,战报,战报来了……”
李常显脸上露出笑容,这将是大夏史上辉煌的时刻,他作为大夏中兴的皇帝,从此开疆拓土,最终会取代大齐统一天下。
满身血污的斥候,被人搀扶着走进来。
看到斥候的模样,李常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