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卿,”皇帝兴奋地拉着陆瑛,“这一仗我们要怎么打,你心里可有思量?”
勤政殿里的大臣已经退去,就剩下了陆瑛和赵廖陪着皇上看舆图。
皇帝就像是个孩子一样,背着手喋喋不休地开始说太祖时的丰功伟绩。
大齐的骑兵虽然比不上金人,但是步军却是无坚不摧,所以定远侯等人做先锋,明威将军利用地势将金人从两边合围,这一仗就能赢下来。
皇帝越来越兴奋:“朕思量了一夜,觉得陆卿说的有道理,朕打了胜仗,壮了军威,王师所到之处,让他们为之胆寒,不愁战事不平,从今而后大齐史书上也要写下这重重的一笔,朕是天子,天子就要有这样的威势。”
当年高宗就说过类似的话,先皇也这样鞭策自己,到了他这里,依旧要迎难而上。真龙天子有上天庇佑,他就不信这一仗他赢不了。
陆瑛弯腰静静地听着,皇上将学过的兵书都搬出来,突发奇想地安排着所有一切,好像转眼之间这场仗已经打完了,皇上又可以高枕无忧。
赵廖欲言又止,就连庆王都会忌惮金人,皇上却这样大意轻敌,万一吃了败仗,又该怎么办才好。
皇帝不等赵廖和陆瑛说话,已经吩咐常安康:“立即将兵部尚书和定远侯传进来,三天之内朕定要发兵。”
“就拿刘景臣的人头来祭旗。”
赵廖看向陆瑛,陆瑛目光深沉轻轻地摇了摇头。
阻止不了的事,不如不开口。
陆瑛和赵廖从大殿里退出去,刚刚走出宫门,陆瑛叫住赵廖:“赵指挥使是不是觉得这一战必然会败。”
赵廖一凛,皱起眉头:“陆大人……”
陆瑛打断赵廖的话:“在这个时候,我们就不要再遮遮掩掩,这一仗赢不了,但是却必须要打,至少让人知道皇上抗击金人的决心。”
赵廖明白陆瑛的意思,皇上信任刘景臣这么多年,如今大家都知晓刘景臣是金人的奸细,也都纷纷猜测皇上对金人的态度,若是此时朝廷再没有动作,必然会让人失望,万一庆王打出大旗来与金人对立,人心就会纷纷倒向庆王。
赵廖心中苦笑,其实他也偷偷地想过,如果皇上换做是庆王,大齐不会惧怕任何人。
陆瑛道:“皇上没想过会输,但是我们要做好准备,如果输了该怎么办,我们要想法子带着皇上退出战局。”
这是要背着皇上做事。
赵廖惊讶,所以抓到刘景臣的是陆瑛,陆瑛懂得要如何把控如今的局面,可大齐乱成这样,到底是个什么结果,谁又能说得清。
……
徐松元抬起头看着天上那一轮明月。
“老爷,”杭氏将斗篷披在徐松元身上,“您是不是在想老夫人。”
徐松元知道这些瞒不过杭氏:“虽然我知道不论出了什么事母亲都是罪有应得,可我还是有些难过。”
京中传出消息,刘景臣等人下了大牢,金人带兵冲破了大齐的边防重镇,皇帝不日就要御驾亲征。
临走之前很有可能会处置刘景臣等人,徐松元握紧了手。
“这些年母亲做错了很多事,”徐松元叹口气,“父亲和姨娘都是死在她手中,她有今日也是在偿还罪孽,正元应该也难逃一死,可怜了二弟们和巧姐。”
还好他没有错的离谱,至少没成为母亲的帮凶。
徐松元道:“我们得庆幸如果没有琅华,我们就要被刘景臣左右。”想一想都觉得可怕,刘景臣用母亲做的错事来要挟他,到时候他想要与刘景臣撇清关系,又有谁会相信。他立即就会变成叛国的奸细,让人人唾骂。
还好,他没愚孝到不管不顾的地步。
“为母亲烧些纸钱吧,”徐松元道,“其他的不要再做什么了。”
杭氏点了点头。
……
徐谨莜被奇怪的声音惊醒。
悉悉索索的响动,然后是一个人拼命想要呼吸的声音。
徐谨莜睁开眼睛看过去,几缕阳光从前面透进来,将牢房的角落照亮了。
几只硕大的灰老鼠,晃动着肥硕的身子,低下头啃噬着一个人的脸,在老鼠的撕扯中,那人的呼吸声越来越沉重,一双灰白的眼睛里满是恐惧和疼痛,定定地望着她。
徐老夫人。
徐谨莜浑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手脚立即变得冰冷,伸出手抱住自己的肩膀,仿佛那些老鼠已经跳在了她身上,很快她就会沦落成徐老夫人一样的下场。
老鼠在啃徐老夫人的皮肉,徐老夫人就像一个破碎的娃娃,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完好的,最可怕的是她还活着,被撕扯半天,才竭尽全力地动一下,这样细微的动作却无济于事,并不能让那些老鼠害怕。
“不要看我,”徐谨莜大叫起来,“都是你自己做的孽,听说我是徐士元的女儿,你一定很想立即杀了我,要不是因为你不想要顾琅华进徐家,也不会放我一马。”
说起这些,再看徐老夫人的惨状,徐谨莜忽然轻松了许多。
“所以我早就想通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以为我再回到你身边侍奉是为了什么?为的就是借着徐家登上高位,我没有错,错的是你自己,是你相信刘景臣,是你要留在京城,如果你不杀老太爷和姨娘也不会落得今日的下场,”徐谨莜声音发颤,“如果你没有杀老太爷和姨娘,说不得我会变成真正的徐家小姐,我的亲祖母一定会比你好。”
一滴血泪从徐老夫人眼角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