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昭仍在急速下落,在这样的最后关头,她的心里突然干净地只剩下几个人。也不知上头的爹爹会不会吓坏,母亲有没有安慰好他。三哥若是知道她死了,会不会大哭一场。

陆然会不会再找一个姑娘。

耳边风声“呜呜”不止,闻昭渐渐闭上眼,她知道,时候快到了。

姜大爷派人将二爷送回府,自己则与剩下的人守在崖边,等着前去搜寻的人传回消息。

天色渐晚,西山一片日暮之色,众人心里皆是一片苍凉,只盼着能找到一具全尸,再体体面面地下葬了。

几个小厮正在扎篷子,预备今晚在这里过夜了,却见一白影掠过,转瞬就消失在了崖边。

“方才是什么?”

“莫不是又有人掉下去了?”说话的小厮放下手里的活,凑到崖边向下张望。此时天色越发黑,目力所及也只有隐约一个白点。

“不知。应当不会有人冲下去找死吧?”

“难说。现在想不开的人还少了?”

小厮们说了几句便不再管,他们的帐篷得快点扎好才行。

陆然的穿花步几乎可以让他飞檐走壁,但闻昭却没有修习到这地步。然而闻昭若真要奋力一搏,也有一定的几率能保住小命,怕就怕在她心里头已经不愿再上来了。

闻昭有多在意自己的家人,陆然再清楚不过。一个还未及笄的姑娘,本该后院弹琴作画,偶尔做做女红,就这样无忧无虑地长大,然而闻昭却比谁都操劳,操心姜家的立场,操心祖父的战事,操心朝堂上的风云变幻。按上辈子的走向,此时的姜家已然被摁在了虎头铡下,就差一个好时机便会被发落,现在的姜家无疑处境好上了许多,然而这个悄悄改变了这一切的人,却已经绝望地掉落山崖。

姜闻钰若是不顾一切扑向晏氏,要么闻昭与苏穆宛都会下去,要么两个人都会获救。若是听晏氏的话乖乖站着不动,下去的只会是闻昭。最后姜闻钰选择了最妥当的一种,是对于保住妻儿最妥当的选择,也是置闻昭于死地的选择。

陆然只能赌,赌闻昭在掉下去的某一瞬会想起他,然后奋力搏一搏,为他争取一线生机。就是不想他,想想她的三个也行,总之不能这么轻易就放弃了自己的性命。

他不愿再像上辈子那样孤独。这辈子闻昭虽是抱着目的接近他,他却觉得庆幸,庆幸可以早些认识她。偶尔他也会想,大抵是上天看他上辈子太可怜,连个媳妇儿都没有,这才把闻昭送到他身边。既然如此,他便不能让上天把她收走!

二爷等人回府之后,闻昭落崖的事情便传开了,老夫人当即晕了过去。

苏穆宛动了胎气,郎中正在开药,嘴里还念叨着,“真是福大命大,这胎儿还保得住。”姜闻钰将手轻轻放在苏穆宛的肚子上,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这小家伙还未出生,就背负了一条人命,姜闻钰看着苏穆宛的肚子,眼里是沉郁的痛色,“你就叫,念昭吧。”

可是……姜家的下一辈应当排“清”字啊……苏穆宛张了张嘴,却只是含泪点了点头。

陆然找到闻昭的时候,她正静静躺在一棵树的枝丫上,若是忽略她周身的血迹,便如同安睡一般。她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像一个安详的死者。陆然在触到了她温热的肌肤、跳动的脉搏之后,才彻底活了过来。

心下大定,陆然便着手为闻昭检查伤势。脑后重创,五内受损,再加一些外伤。陆然抿紧了唇,他的姑娘不久前还与他说笑打闹,猫儿一般鲜活,现在却成了这样,这都是拜姜家所赐!偏偏他又不能动姜家。

然而,不能动,不代表他会让那些伤害闻昭的人好过!

考虑到闻昭的伤势,陆然珍而重之地抱起闻昭,预备在山脚找户人家住下。

二爷在半夜的时候醒来,掀开被子就要下榻,嘴里大喊道,“昭昭没有死,没有死!”旁边的秦氏正躲在被窝里哭,半宿都没有睡着,此时听见二爷的喊声,立马起身拉住他。

“二爷你去哪?”

“昭昭没有死,我梦见她了,她说她摔得好疼,叫我救救她……我要去救她……”二爷喃喃了好一会儿,才看了看手边的被褥,“我什么时候回府的?不行,我要去救她!”

“文远!昭昭已经死了啊,那么高的山崖,就是大男人也得摔死啊!”里头的动静闹醒了外间的丫鬟,纷纷点了灯进来。

进来的时候却见姜二爷坐在地上,哭得像个孩童。

远处有星星点点的灯火,陆然一喜,低头对怀里的人道,“快了。”怀里的人没有丝毫动静,说话人的眼神却温柔地要滴出水来。

“阿炳,莫看书了,歇了吧。”门外响起慈祥又苍老的声音。

阿炳的视线没有从书上移开,口上回道,“娘你睡吧,我再看一会儿。”

“别催了,阿炳哪回不是看书看到半夜啊……睡了吧,老婆子。”

这时,外头突地响起几下敲门声。老婆婆正要去开门,炕上的老伴提醒道,“小心是坏人。”

老婆婆呵呵笑,“我们家有什么可图的?门外那人说不准当真是有难处。”

打开门,见门外站着一个神仙一样的郎君,在暗夜里竟好像发着光,老婆婆揉了揉眼睛,再看这人仍站在门口,又见他怀里抱着一个血迹斑斑的姑娘。

“这是……”

“在下的妻子身受重伤,不便移动,可以借宿一晚吗?”他的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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