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琴跑进迟墨的房间时,芙蕖正在给她铺床。
一身青衣的青年怀抱长琴,面冠如玉,如草之兰,如玉之瑾,匪曰薰雕,成此芳绚。
他不说话只是冷眼看着旁人时,眉眼间都淡开一种冷漠的轻慢,犹如冰封的暗河,稍有差错便是万劫不复。
芙蕖抱着被褥的手指隐隐的有些颤抖。
她并不认识面前的这个青年,只是凭借着在风月阁辗转若年所赋予的直觉察觉到疑似危险。
白日里鸨母带着束歌来时,她并不在身边伺候着。
加之她本身身份卑贱,也接触不到风月阁的幕后阁主,因此她只当他是来者不善。
然而下一秒她的预想就被打破。
眉眼间一片寡淡凉薄的青年在看到迟墨的瞬间就笑了起来。
那张因冷漠而显得有几分苍白的脸瞬间就亮了起来。
便如十里春风,清风扑面,温柔而明丽。
芙蕖方还沉在他噙着笑意的眸底,便听他道:“迟墨姑娘,我们去私奔可好?”
芙蕖:……
迟墨一怔,而后很是淡定地回他,“不行。”
束歌抱着琴,显得有几分失望。
但随即,他又问道:“那若只是陪在下在外面走走呢?”
这个可以有。
迟墨也是在房间里呆了好几天,终日看医书也是会觉得累的。然而除了医书和小幅度的活动以外她并没有太多的选择余地。
因此束歌提出的这个建议于她而言还是挺不错的。
“那我们走吧。”
束歌还真没想到迟墨会同意。
事实上,在最开始她拒绝和他一起私奔的时候他就已经对她的同意不抱有太大期望了。
当然,如果迟墨知道了他的想法,她一定会说:“私奔和出去走走的差距太大了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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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歌和迟墨并肩走出去的时候身后跟着一个小厮和芙蕖。
小厮的手中合抱着几架古琴,芙蕖的手中则是什么都没拿。
芙蕖倒是想帮身旁的小厮拿一架琴,只可惜被拒绝了。
话说,只是出来逛个街而已,为什么要拿这么多把琴?
这个问题终究得不到答案。
夜晚的京城总是冶艳而喧嚣。
明明夜色那么漆黑,而大地却满目繁华明亮,似乎无论日夜白昼,这里永远都是这么灯火明亮,人烟冗杂。
束歌伸手,单手撑起一盏兔子模样的花灯。
这不是放在店铺最前方的花灯,但他却一眼看到了它,并穿过重重的灯盏将它提在了手上。
“迟墨姑娘,给你。”
束歌将手中的花灯递了过去。
手上的花灯随着他的动作前后轻轻摇晃了一下,他脸上的笑容因摇曳的火光而显得有几分晦涩不明。
迟墨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中的花灯,正要伸手接过来时,近在咫尺的花灯却猛地被抽了回去。
她不解地抬头,看到的却是束歌在月色的照拂下显得有几分苍白的脸,“忘,忘了……”
他忙转身将兔子花灯放在了桌上曾经给过的。”
从他口中说出的话轻如烟水,没待她听清便已转瞬即逝。
继而,她转手提起了一盏金橘花的花灯转过身送入迟墨的手中。
迟墨默不作声地低头看着手中被烛火映成橘红色的花灯。
束歌略有些忐忑地问她:“这盏可好看?”
金色的花灯做的细致无比,丝线垂在花心连着提着花灯的柄手。
内罩不知道安置了什么,如走马灯一般各色各异的阴影随着灯芯烛火跳动而不住地向外延展着。
迟墨倒是觉得这盏花灯不如云清岚自己做的好看。
但不管怎么说直截了当的说出来总是不太礼貌的。
于是她伸手将手上提着的金橘花样式的花灯轻轻地转了一圈,点了点头。
指尖抵在花灯上的青衣女子慢慢地将头点下,然而她的眼眸深处并没有任何的笑意。
犹如一个与现实格格不入的梦游者,她将所有的情绪都隐藏在过去的旧梦中。
“……是吗。”
蓦地,束歌便觉得自己的眼睛有几分涩意。
第一次带她观赏京城的夜景的是他的哥哥,第一次送给她花灯的是他的哥哥,第一次令她全心全意地去爱慕的也是他的哥哥……
现在,他死了。
于是她也再也看不到除了他以外的人。
他学着那个人的动作,学着那个人的口吻,学着那个人的每一个神态——只是,他仍然不是那个人。
谁都无法替代他。
而谁也都无法触碰她。
——时光不曾清醒,她愿独活在有他的回忆中。
迟墨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将头轻轻的向着他的方向偏了偏,“先生?”
“对、对不起……”
他磕绊地说着,将脸别到了迟墨看不到的另一边,“但是,麻烦迟墨姑娘,在接下去半柱香的时间内都请不要看着我……”
迟墨顿了顿,将头向着他的方向探了探,问道:“先生哭了吗?”
“我才没有!”
“嗯。”
迟墨完全没有把他的恼羞外随意。
束歌显然也是察觉了她的敷衍,瞪着通红的眼睛又将头转了回去。
他像个孩子一样将眼睛睁的大大的,将眼泪含在眼眶里。
从某种方面来说,束歌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开心的时候便笑着,难过的时候便不管不顾嚎啕大哭。
他讨厌一个人可以不用顾忌诸多利益,随心所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