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行到何处,马车突然停了。
只听外头有人说话:“哟,前面堵了。”
各地秀女云集京城,都在今日入宫初选,马车一多,可不就容易堵路。偏生有两家马车不期然撞上,不知怎么不对付,都不肯相让,两家的马都对着嘶叫,旁边有劝的,有骂的,一时乱糟糟。
平安眼睛一亮,这是个好时机!
平安突然出手将正朝外探望的莲香狠狠一推,莲香毫无防备,惊叫一声就从车门口跌了出去。平安紧跟着跳下车,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撒腿就跑。
“站住!拦住她!拦住她!”赵琦一看急的大喊。
赵琦是骑在马上的,按理追上平安十分容易,但前后都是马车,反倒不容策马前行,只能跟着车亦步亦趋,但人跑起来毫不受阻。赵琦喊着话,那平安的身影却是已消失在各家车马之后。
赵琦跳下马,挥着手臂吩咐车夫张妈等人都去追。
别家秀女的车马瞧了这一幕,无疑是看了出大戏,竟有秀女逃跑!这可是本朝从未出过的大事!别说车夫护院儿们惊奇议论,就连端坐在车内的各家秀女们也忘记了紧张,一边儿猜着谁家女儿不顾家人死活行此大逆不道之事,一边儿又啧啧惊叹此女胆气。
平安对京城并不是处处都熟,又是慌不择路,结果迷路了。
隐约听到后头有追声,她再次提起全身的力气跑起来,刚过街角,正好与一个人迎面撞上。她勉强稳住身形,可对方却朝后一倒。定睛一看,对方是个男轻男子,锦衣玉饰,趴在哪儿低低呻吟,一副痛苦的样子。
她一个小女子都无事,一个大男人撞一下就伤着了?
平安不由得想到“碰瓷儿”。
后有追兵,平安正值逃命关键时刻,不敢耽搁,狠狠心不理会那男子,抬脚就跑。怎知一只手快速神来,紧紧攥住她的裙角。
“救、救我。”这声音不似伪装,的确十分痛苦。
“你怎么了?”平安走又走不脱,又不敢耽搁在原地,特别是不经意瞥见男子压着的地面上渗出一小摊儿鲜红血迹,顿时头皮发麻。
她身后就有个麻烦,谁知又撞上个大麻烦!
平安牙一咬,脚一跺,扶起男子就快速钻入巷子。男子似乎失血过多,整个人昏昏沉沉,脚步踉跄,大半身子都歪在平安身上,压的平安几乎走不好路。平安一贯文明,这时急的一头汗,禁不住在心里爆粗口。
什么叫祸不单行,这就是!
“长福街怎么走?”平安无处可去,忽然想起那晚救过自己的人,抱着试探,问男子方向。
男子眯着眼分辨方向,断断续续道:“从前面巷子出去,左转,往右,直走,再过去一条街便是长福街。”
平安听从指挥,历尽千辛万苦,终于看到长福街。此时街面上已经热闹起来,平安扶着个受伤流血的人,不敢贸然出现在大街上,便绕到后面巷子里,拍响了桃记纸货铺的后门。
开门的是月娘,不用平安多言,便请他们进来了。另有木山接过受伤昏沉的男子,径直安置到上房右边的房间里,而平安看着满手鲜血眉心直跳,赶忙问月娘讨些水,用了好些香胰子把血迹洗干净。
收拾完,平安想起这回带着麻烦来这里,主人还未见,便问月娘:“你家公子可在?此番能逃出生天,多谢你家公子未将我二人拒之门外。”
“公子正在为那位伤者医治。”月娘答道。
平安忙解释道:“那位受伤的男子我并不认识,也不清楚底细,我是为躲另一帮人,无意和他撞上,没办法才带他过来。此举莽撞,不知是否会为你家公子带来麻烦?我该报官吗?”
平安见惯了百姓对衙门的避讳以及衙门的黑暗,也对衙门心有抵触,深恐因此惹来更大的祸事。
月娘道:“公子说那位伤者乃是贵人。”
贵人?
平安闻言非但无喜,反而越发担忧,能够追杀贵人的人岂会简单?若查到是她多管闲事,只怕她、甚至是十娘都将有性命之忧,这比被赵琦威胁灭口更紧迫危险。然而在当时带着男子一起跑,一方面的确是不好脱身,另一方面却是心有恻隐,无法对一个重伤之人弃之不顾,尽管清楚或许这一点良善会为自己带来杀身之祸,但人往往情感压过理智。
她来求助于桃公子,不是因为那晚桃公子救过她,而是因为桃公子出场的方式太震撼,那是一种超脱于世俗范畴的能力,好似皇权都不那么可怕。
平安来到房中,见一身白衣的桃公子正将一枚药丸塞入伤者口中,那伤者十分年轻,面容白净俊雅,似乎还有点面熟。平安认得的人不多,全都仔细回想一遍,并不记得认识这人。
桃朔白解释道:“他腰侧中了刀伤,乃是贯穿伤,幸而为伤着要害,但那刀上有剧毒。他应该吃过解毒药,效果不大,又失血过多,好在遇到你,撑到了这里。”
这番话足以说明男子是在鬼门关晃了一圈儿回来的。
平安问道:“那他身上的毒……”
“已经吃过解毒丸,不要紧。”
平安松口气,试探着问:“公子知晓他的身份?”
桃朔白瞥她一眼,淡淡说道:“他是当朝皇太子,朱常洛。”
平安一惊。
太子?!
几乎是须臾之间,平安就猜到对太子痛下杀手的幕后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