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头。泽居晋伸手把话筒接过去:“这里是泽居,请讲。”他站在她左后方,电话线扯得老长。对方是某家财务软件开发公司的销售人员,大概在向他拼命推销,他很客气地和对方应答,光从语气上来听,无论如何也猜不到他现在已是大不耐烦,一只手拿着话筒,另一只手则不停地往后捋着头发。
她本来正在翻译一份财务报告,斟字酌句的,他在旁边不耐烦地捋头发,她坐在旁边,也是浑身都不自在,集中不了精神,半天翻不出一个词儿,无奈,只好把报告的页面最小化,改填一份不需要怎么动脑子的税金统计表。正忙着呢,突然一只手从她肩膀上方伸过来,是他的手。
他手从她肩膀上方伸到她面前来,微微俯身,抄起电话线后,人跟着移动到右边去了。电话线从她头顶上过去的时候,她扭头向上看,正好对上他的眼睛。他和电话那头的人说话,一只手停留在细碎的发间,同时用眼神问她:看我干什么?
她微笑摆手,表示没有任何事情。她又多疑了,这个毛病老是改不掉。她这种太过于在意别人眼光的人都活得太累,哪怕人家一个无心的小动作,她就会以为人家另有深意。会不会人家喜欢上自己了?或是讨厌自己了?他什么意思?他心里在想什么?会不会是这样,会不会是那样?一句话,一个笑容,一个动作,都能让她琢磨上一天。
她暗暗嘲自己:人家这个动作没有任何意思,只是拿电话线罢了。你这毛病到底什么时候能改?可怜的孩子,你无药可救了都。
他和对方客气寒暄,一通电话终于打好。话筒放下后,却并没有离开,而是在她头顶说:“让开。”
她一怔,保存好表格,拉着椅子让开一步,傻傻地看着他。
他微微俯下身,右手撑在她座椅的靠背上。她对他的动作毫无防备,在他俯身下来的一瞬间,不禁“啊”地小小惊呼了一声,然后一抬头,刚好脸对脸。那么近的距离,发现他的睫毛好长,鼻子好挺,嘴巴的线条好man好刚毅。她的脸“腾”地一下子就红了。
他也意识到五月的神态变化,却没有理会,一手撑在她座椅靠背上,同时左手按住她电脑键盘的alt和tab键,她所打开的页面快速切换起来,税金统计表闪过去了,财务报告闪过去了,邮箱闪过去了,sap的操作页面闪过去了,画面最后定在一份花花绿绿的ppt上。
金光闪闪的标题下方,是一排小家电的图片,每张图片旁边都配以产品介绍,介绍的文字五颜六色,个个大如斗,看着喜气洋洋。
在这种远离市区,到处都是工厂的地方工作就有这个好处,周围厂家搞促销大甩卖、举办特卖会的时候,一般周围邻居会最先得到消息,可以先人一步跑去大采购。五月来的时间不长,已经跟着同事把周围的资生堂、露华浓、以及其他有名的无名的大小工厂都跑了一个遍,有化妆品有小电器,业仍悠咴影说亩西,采购了一堆有用或没用的宝贝回家囤着。这次是飞利浦有特卖会,都是些实用小家电,她正好准备买原汁机,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头顶上方的泽居晋不出声,开始按pagedown键,从头开始看起,一页页看得很仔细,连最后一页blingbling闪光的“谢谢观看,欢迎光临”都看完后,手才从键盘上移开,然后在她头顶上方问:“这是什么?”
他俯身看她电脑时,身体离她很近,胸口几乎要碰到她的耳朵和发丝。这个距离,不仅能闻到他身上干净清新带有淡淡烟草味的气息,就连体温也能感受得到。说话时,他的呼吸一下下地拂在她右侧的脖子和耳朵上,她皮肤密密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脸色早已红成一片,恐怕被旁边同事看见自己的脸色,头垂得很低很低。
他问话的时候,她也不敢坐直,更不敢抬头看他。她知道他其实已经知道自己脸红了。比起脸,红得最厉害的是两只耳朵,非但两只耳朵,连耳朵根子都在发烧。她今天扎着马尾,耳朵暴露在外,他在她身后,看得一清二楚。
她不回答,他竟然还问:“说,这是什么?”
他这几天每天总要找她几遍茬,现在更是发展到亲自来检查她电脑的地步。她呢,已经习惯成自然,能说明解释的,就给自己辩解几句,不行,就老实道歉。这次自然还是一贯的模式,他每一个字都认识,还明知故问。
她今天已经丢过两次丑了,转眼又被他抓住把柄,实在是头大如斗,不想说话,可又不得不答话,否则他马上要训斥她“混蛋!上司和前辈问话都敢不回答了么!”
为什么?他为什么会这样?对于自己这个部下,他到底是满意还是讨厌?满意的话,为什么老是盯着她一个人,老是训她一个人?讨厌的话,也没见他怎么样啊?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她低垂着头,清嗓子,揪刘海,抓头发,揉脸颊,咬指甲,一套小动作做完,才慢吞吞地小声辩解:“这是同事发我的,隔壁飞利浦过两天有特卖会……大家都是邻居,要互相支持嘛……就午休时间看了一下下,没有耽误任何工作,放心好了……”
他在她头顶上方不出声,似乎在考量她话语的真伪,半天,自说自话把ppt给关了,关之前还给她保存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