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以为昨夜已经见识到了花心老板的花功, 殊不知真正花的还在后面, 被他那一句说的, 像是被重重电击了一下, 半天, 才磕磕巴巴说:“泽、泽居桑,浪费是不好的行为,没有浪费,就没有饥饿。杜绝浪费,从——”
“快点。”那边先是一乐, 后又不耐烦地催促了一声, 接着电话就挂掉了。
她对着手机,独自把剩下的半句念完:“从你我做起……”
十分钟后, 五月下楼去和他汇合,进到电梯里面后, 把一面反光的墙壁当做镜子照了照,镜中的女孩子满面潮红,两只眼睛亮晶晶的,水汪汪的,和动了春心、犯着花痴的小唐妹妹一个德行。这个样子, 连自己看着都害怕,于是把冰冷的手机屏幕贴在脸上, 以使红晕早点退去。
扬州迎宾馆是一家园林式酒店,虽然是冬天,却仍然满目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 即使是在高层,也能从十二月冷冽的空气中,嗅到花草树木的清香。五月倚在电梯墙上,乘电梯下到一楼。自助餐厅就在隔壁,微风带来餐厅中面包和咖啡的香气,空气中有微微的甜味。
这天天气晴好,点点阳光从树木叶子的缝隙中洒落一地。泽居晋今天穿着那件军绿色骚气虎头棒球服,臂弯上挂着一只登山包,脚踩马丁靴,披着一身细碎的金色阳光,站在大厅门口的一棵红枫树下,脚下是几簇翠绿的书带草。看见她身影的同时,他把手机收起来,远远地望着笑。
一个工作时几乎不怎么笑、极其认真极其严苛、甚至动不动就黑脸训人的龟毛上司,突然就这样看着她的眼睛,冲她一笑,嘴角上扬,眉梢上挑,笑容灿烂阳光。就让她觉得,天,这个人笑起来怎么可以这么好看?怎么可以这么有男人味儿?
五月被泽居晋这一笑,马上又红晕上脸,当时就觉得晕眩阵阵,装作很冷的样子,把围巾往上拉了拉,只露出两只眼睛,同时深呼吸,也向他微微一笑,在心里命令自己:钟五月,稳住。
然后,二人各向前一步,靠近彼此,抬头相望。
红枫树,泽居晋,书带草,金色的、细碎的明媚阳光,有着淡淡香气和甜味的空气,虽然没有雪,但眼前的一切却像是冬日恋歌里的场景,很美很好,极美极好,太美太好。
泽居晋走过来,低头看着她,率先开口说话:“喂!”
她大声回答:“在!”
前一秒还在冲她笑,结果下一秒就变脸,摆出训人的架势和口吻来,她出于条件反射,不管有没有错,先马上站好,摆出受训的低姿态来。他开始训话:“怎么可以叫前辈等到现在?等你多久了知道吗?还有没有时间观念?!”训话的同时,还敲了一下她的脑门。
五月一听原来是这事,护住脑门,开始顶嘴:“泽居桑不知道女孩子要化妆么?不知道吗?不知道吗?”
“啧,还敢顶撞?”
“不就十分钟嘛,不就十分钟嘛!”
所以说,两个人不能开口说话。一旦开口,画风突变,冬日恋歌一秒钟之内转换为飞刀又见飞刀。
当然,这是二人经过数次上下级之间纯洁而又简单的感情交流和火花碰撞的结果,不仅仅是因为熟不拘礼。一个明明不正经,却偏偏要摆前辈的谱;一个受不了他明明不正经,却偏偏要摆前辈的谱。所以自然而然、理所当然地就演变成为这种画风了。
实际上,十分钟前泽居晋打电话给她的时候,五月的妆已经化好了,泽居晋等她的十分钟里,她的时间是这样用掉的:在听见泽居晋叫她听话的那一刻,她脑子里“嗡”的一声响,小心肝重重地颤了一颤,抖了一抖。人没站稳,扑通一声,一屁股坐倒在床,眼前一串串粉红色的泡泡不知从哪里冒了许多出来,把她闪得头晕目眩。呼吸声很是急促,心砰砰直跳,她紧紧抓着手机,听见自己对自己说了一声:不好,钟五月,你要稳住。
对泽居晋念完“浪费可耻”的口号后,在床上傻傻坐了五分钟,等恢复了那么一点理智的时候,一秒钟也没耽误,马上拨通了钱沐的手机,手机没人接,她不死心,开始拨他公司的座机再转分机。座机也打了两次之后,钱沐终于接起她的电话,一听是她,非常开心,和她说自己刚刚到公司,正准备去泡茶,接下来开始今天的工作。今天约谈了两个客户,其中一个进了二面,极有可能成功。另外,下午还要去拜访一家公司的人事。自己的事情说完,然后问她这两天工作有无进展,今天一天有什么安排等等。
她也以超乎寻常的热心叽叽喳喳地把昨天一天的工作内容乃至吃喝拉撒之类的小事都详详细细地向他汇报了一遍,当然,夜访老板并照顾他、最后反而被他照顾了的那一段只能隐去不提。当钱沐问起今天接下来有什么安排时,她想了一想,告诉他:“接下来有个国际友人要去品尝扬州本地小吃,准备带他去找。”又搜肠刮肚、絮絮叨叨说了些毫无营养的些琐事。等她觉得从钱沐那里获得的信心、把握已经足够多,且多到足够使自己不会迷失,不会做错事说错话、犯任何错误后,这才恋恋不舍地收了线。
挂完电话后,不敢再磨蹭,因为以国际友人那极其龟毛的性格,等急了只怕要冲她发火,于是拿上房卡,走出房间,锁上房门,下楼去和他汇合。
果然,国际友人泽居晋有点不大耐烦,把她训斥一顿后,把登山包往她手上一丢:“再磨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