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香玉以为,人生最大的痛苦无非三样:其一,无好酒伴美食。其二,无美男供观赏。其三,无自由待逍遥。
眼下,她人生的三大痛苦堪堪占了个周全。
好在老天给她封了扇门却也给开了个耗子洞,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依,要不是风子期嫌弃她这身装扮又顾忌她某个不尴不尬的身份,碧香玉怕是没机会享受世子爷的专用温泉。
她也正好趁着这水雾蒸腾时放松放松,顺道将几日来的消息给理理。
升仙楼是回不去了,至少不能以楼主的身份回去,但她暗室里的那些瓶瓶罐罐毒物药引可得收拾打包走。
如果风子期所言是真,佑州王与囚音阁已然有了交易,那么囚音阁那边可就更不能藏身了,尤其是那神通广大的阁主一兴起,从不知道在哪里的老巢亲自过来丰州,她碧香玉搞不好插翅也难飞。
碧香玉靠在池壁,指尖沾了水开始在池沿划拨地势方位。
丰州位于大朝国的东南部,左邻粮食生产重地的庆州,右近军事要塞佑州,为大朝国的商业枢纽。
她若是留在世子府,哪天也许就是被瓮中捉鳖,若是出了世子府,一路北行可至帝都,也可以西行穿过庆州转道芠州……但眼下丰州鱼龙混杂,怕是出城也不是那么好出的。
碧香玉哀叹。人生已然这般艰难,还要继续笑对人生,怎一个忧伤了得?
许是在这里泡了太久,李嬷嬷在外面等得有些不耐烦了,隔着流苏长幔的帘子就在那催促:“醒月姑娘这是晕倒在池里了吗?误了世子爷的时辰,可莫要连累老奴受罚!”
一语惊醒梦中人。
碧香玉连忙从温泉池里爬出来,揩了一身的水,把那叠好的长裙外袍往身上一穿,不由得啧啧两声。
这身衣服做工极为考究,每块布料的拼接处都滚了金丝银线的包边,打眼一看,纤细的线条若有若无地从身周穿插而过,仿佛叶子的经络。料子是冰绡蛛丝锦,蓝底撞色红云纹,配了广袖曳地倒真叫个花枝招展华丽张杨。
那只白狐狸风子期又是在打算算计她呢还是算计她呢还是算计她呢?
这一会儿,李嬷嬷催促的声音又来了:“醒月姑娘这是没见识过霓裳锦衣吧,怕是连摸都不敢摸了?要不姑娘吱一声,让老奴请几位名门世家来的娘子伺候您穿衣得了!”
那一句紧一句的阴阳怪气,泛出的酸味不是一点点。
于是身为一位配合的奴婢碧香玉便回应了:“吱!”
李嬷嬷:“……”
碧香玉继续面无表情地挑选衣服旁准备的配饰和头面。
霓裳锦衣为帝都锦绣阁的招牌,在世间流传极少,除了制作工艺复杂、蛛丝锦缎产量不多的原因,价格也是美丽得很,向来是各州名门夫人们攀比炫耀之物,一般人是听都难得听到。
风子期又要闹什么幺蛾子,她碧香玉才懒得费心去拆,反正是他砧板上的肉,她浪费什么气力呢?
所谓做戏得做全套,既然装了孔雀,就把那皇冠配备全了。于是碧香玉在李嬷嬷再次催促之前喊了一声:“请容婢子我补个妆!反正姑娘没打扮好您也得被世子爷罚!”
这直接导致李嬷嬷刚要吐出的话狠狠卡在喉咙里,就跟吃了黄连似的,一时脸色涨红得厉害。
张扬的服饰当配张扬的妆容,身为美貌与节操并存的升仙楼主,第一次给自己准备了个隆重的扮相,她敢打赌,就算是养娘站在面前也认不出她来。
所以当她穿着一身霓裳锦衣顶着眼尾如凤羽、额中饰焰图的妆容出现在风子期面前时,确实将他震惊得连扇子都拿掉了。
“世子殿下,奴婢这身装扮可还入眼?”碧香玉展开广袖如蝶翼,一步一顿地近前,将他的扇子拾起,放回他的手里。
风子期半张了嘴,想了半天似是不知道该怎么评价:“……的确美极……只是……”他起身围着她转了一圈,“怎么就多了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倒不像本世子惯常的口味了……”
“风世子向来百味不忌,奴婢倒是不知世子爷惯常的口味如何,不如爷再细说一番?”碧香玉的姿态端得高傲,让风子期的眼底荡出一丝别样的风采。
他捻着手里的一张拜帖,想了想,又拿起案头的一摞名册,轻笑道:“本世子后院的美人,小玉儿已经看到了不少,可有何感想?”
碧香玉恭敬地低头:“世子爷有何安排,但请吩咐!”
风子期斜倚着书案淡笑:“本世子以为,该当设个总管事之职,往后这后院的美人儿就都交由小玉儿管理,各种吃穿用度争端调节……小玉儿看着办,如何?”
碧香玉眼观鼻鼻观心:“世子爷,奴婢以为,您当娶个夫人来处理后院中馈相应事项。”
“显然本世子的夫人之位只待闲云公主。”风子期眼底的玩味越发浓郁。
碧香玉一本正经地点头:“……世子爷所言极是,方才请当奴婢什么也没有说过。”
从世子的轩宇阁出来,碧香玉依然保持着昂首挺胸地上位者姿态,让一旁的李嬷嬷又怒又恨,她就当没有看到。按照风世子的意思,她交接完这管事的事项,还得去前院陪他会客,这个倒是让碧香玉感兴趣的。
毕竟,入了后院,基本就是没有传唤不得离院。
待她回了翠玉轩,那俞萍莲主仆果真已经搬了出去,屋内的被褥床幔都换了新的,侧屋的尸体武器和血也一概清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