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势不可违时,除去蠢货和贪得无厌者,鲜有逆潮流而动的。
方醒走出都督府,一路去了武学。
从土豆决定进武学之后,张淑慧就像是失了魂魄一样,在家经常丢三落四的。
这是不习惯儿子离开家的表现。
方醒唯一能做的就是多陪陪她,还有就是让无忧多去闹腾一番。
没有孩子闹腾的家庭就是死气沉沉的,所以方醒在琢磨着是不是再生两个。
到了武学外面,守门的见是他,就以为他是来视察的。
“伯爷稍待,小的去禀告……”
“不必了,本伯只是随便看看。”
守门的军士想起了土豆,不禁有些惊讶。
他觉得方醒不该是那种人,那和他的名将的头衔不符。
怜子如何不丈夫?
方醒看到了那眼神,只是笑了笑,问了土豆所在班级的位置后,就进了武学。
校场上有几个班级在操练,见到方醒有学员就分神了,结果被教官冲过去狠抽了一顿。
就在惨叫声中,方醒来到了一间教室的外面。
教室很宽敞,而且为了光亮,在开始建设时就用了在当时还算是奢侈品的玻璃窗。
方醒靠在墙壁上,缓缓靠近窗户,就像是个小偷。
他从教室的后方玻璃窗外探出脑袋,看了一眼后,又飞速收回来……
他回忆了一下还在脑海里没消散的画面,然后脑袋再次前驱。
他看到了土豆,坐的笔直的土豆。
土豆坐在第三排,这个位置算是不错。
从身后看去,土豆应当是在用心听讲。
讲台上的教授背对着学员们在黑板上画图,方醒看了一眼,好像是阵列分解。
阵列的变化轮换是火器军队的生命线,所以武学里对这方面不但要理论学习,还有实弹操作。
在教授回身之时,方醒就离开了这里。
“伯爷,方翰……昨日还打了一架。”
负责纪律的教授有些尴尬的介绍着土豆才进武学没几天的战绩。
“输了还是赢了?”
方醒随手翻着一本名册,上面有班级分类,以及每个学生的具体情况。
这是绝密资料,可那教授却没多看一眼,说道:“赢了,和他打架的那个老学员被打掉了两颗牙,手臂严重受伤,大概要养大半个月才能参加操练。”
这是立威。
方醒问道:“他可被孤立了吗?”
教授摇头道,“没,方翰家学渊博,和学员们打交道也很和气,所以除去少数人之外,大家都还算是亲热。”
方醒点点头,叮嘱道:“本伯今日没来过。”
教授心中偷笑,赶紧应了。
你这是既想让方翰过上平静的学院生活,又担心他被人给欺负了。
哎!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出了武学,一个意外的人在等着方醒。
两人并肩走在宽阔的大道上,身后是几名番子和方醒的家丁。
沈阳胖了些,身上也少了些戾气。
“权贵们之间的联系多了很多。”
沈阳的声音多了些温度,“安纶的人到处在打探消息,可下官发现了一件怪事。”
“什么事?”
方醒想起了金陵的那个安纶,至少还可以交往。
等成为东厂的厂督之后,这人就幡然变脸,变化之快,连方醒都有些不解和迷惑。
沈阳说道:“安纶的人几次去了福州,下官的人恰好在那边盯着福州的几个官员,结果发现安纶的人在盯着一个叫做闫春辉的小官。”
“闫春辉?”
这个姓氏不多见,方醒马上就联想到了闫大建。
沈阳点头道:“就是闫大建的儿子。”
这话的意思是在说安纶大概是想搞闫大建。
“兴和伯,闫大建差点就成了礼部尚书啊!”
东厂和锦衣卫都不复开国和永乐年间时的风光了,去动一个差点成为尚书的高官,那会不会让皇帝被动?
“你的意思是说陛下不知道这事?”
沈阳点头道:“肯定的,陛下若是知道的话,上次也不会赏赐了闫大建。”
朱瞻基不喜对自己的臣子弄那些欲擒故纵的手段,觉得你有问题,那么直接查就是了。
“他没私自动手就不算是问题。”
东厂主要是对内,盯几个官员真不算事。只要不是污蔑或是没证据就严刑拷打,那些文官们都不会说话。
沈阳知道这一点,“兴和伯,安纶最近很亢奋,他又去了一次仁皇帝的陵寝。”
方醒点点头,然后两人分开。
第二天一大早,方醒就带着家里的妻儿去踏春。
风依旧寒冷,但是太阳能给点温度。
路上野营了一晚上,再第二天下午,他们看到了天寿山。
天寿山面积不小,春季之下,依旧是显得有些萧瑟。
方醒把家人安排在下面,自己带着两个家丁一路到了仁皇帝的陵寝之外。
石翁仲有些灰暗,地上的缝隙里偶尔有几根灰败的杂草在风中摇曳着,直至被人一脚踩了下去。
孙祥身体僵硬的走了过来,脚步蹒跚。
他的头发在光照下看着近乎于银白色,脸上多了皱纹,很深。
这不过是几年的时间啊!
方醒过去几步,伸手想扶住他。
孙祥在被触摸的一瞬就摇摇头,然后抬起头来,浑浊的双眼中多了些迷茫。
“兴和伯……”
“是我。”
眼前这个太监已经到了人生中最后的时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