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来自丛林的光辉落在这间狭小的会议室,赶夜路的旅人看见了晨光,海恩斯公爵猛然站起, 动作大得带倒了座椅, 老法师目光矍铄地瞪着雅蓝, 精灵极其细微地向他弯了弯嘴角, 手指点在自己嘴唇上, 在旁人没察觉异样的时候飞快地拿走,撩起长发, 向他们展示他尖尖的耳朵。
“看,这样就没有破绽了。”他说。
他当然没有破绽!老法师如果不用力撑着桌面, 他的手一定会发抖, 这就像在祭祀庆典上对着神像感慨,下一秒神像变成了活生生的光明神;或者去英灵殿参拜先贤, 先贤忽然从你背后拍了你的肩;或者是吟游诗人正在唱传奇英雄的歌,酒客里忽然站起一个人大声说:我才不是那样的呢!
怎么会有破绽!光明大祭司自己扮演自己,能有什么破绽?
那些军官和法师在感叹祭司变形术的神奇, 只有作为高阶法师的海恩斯公爵意识到,他没有感觉到变形术的奥术波动, 不管多高明的法师施法, 就算可以静默瞬发,也没有人可以不调动魔力啊!那不是一个变形术,祭司触摸指环的时候他感觉到的不是施法波动,而是法术终止的波动,人类的外表才是伪装,那温暖的自然光辉也不是用圣光模拟的,那全部都是真实的。
他忽然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来,所有想对扮演者说的感谢、鼓励或者无意义官话,都止步于腹稿,因为每一个代表荣誉的字对大祭司本人都没有意义。
老法师只说:“我会竭尽所能,守住要塞,即便是战死,我也会化作守护此地的英灵,海恩斯家族愿意战斗到最后一个人。”
祭司手按心口,微笑回答:“我祝您,所向披靡。”
城外的不死生物安静肃穆,没有任何声音,也不去进攻,它们站在城墙上军事法师的施法距离外,死亡的世界里绝对的无声,但阴冷的情绪在弥漫,像是谁在这画了一条线,隔离生死,划分阴阳,生者在要塞里坚守大门,不过现在那扇生死之门需要被打开,他们目送那支队伍离开要塞。
寻常的战士并不清楚他们送走的人究竟是谁,只看到圣骑士们以最高规格的礼仪列队护送,勘塔那罗亚神殿的圣白骑士跟在后方,紧接着影月的黑色身影停在墙根下,神官和黑暗骑士们以冷漠的目光注视死者,他们的气场现在比不死生物还低沉。
白色的队列缓缓接近了沉默的死者,最前排站着两名巫妖,他们背后的低级不死生物明显有着后退的意图,直到巫妖发出尖啸,圣骑士队列缓慢逼近,他们刻意释放出圣光,以至于前排的巫妖不得不给自己套了三层护盾,气势全无。
“站住。”巫妖伸出手。
圣骑士沉默地留在了原地,唯有忍了一路圣光的埃特伽耶不依不饶,雅蓝不得不叹息着停下脚步:“可以了。”
黑暗骑士沉默以对。
“不要露出这种悲戚的受害者表情,你是一个无恶不作的黑暗骑士!”雅蓝拍拍他的胸口。
“这根本就是在赌博!万一他真的……”埃特伽耶抓住胸口的手,用力握了一下:“你要是有一点事,我会变成怨灵的。”
“那我就净化你。”雅蓝笑起来,回握他的手,“你就等着被圣光洗礼一遍吧。”
“当然,从里到外的洗,你可以用各种姿势。”埃特伽耶说。
圣骑士和敌方巫妖几乎同时开始腹诽,这生离死别的气氛真是一丁点都不专业。
我走啦,加油。雅蓝用口型说,他抽回手,转身,这次只有他一个人继续向前,巫妖侧身让他从中间通过,不死生物整齐划一地分开队列,让出一人通过的路。
那双绿色的眼睛穿过亡者的骸骨,他看到山间飞起的群鸟,看见树根下新长的蘑菇,灰鼠从洞穴探头,毛茸茸的胡子在微风里耸动,麋鹿在溪边喝水,肥硕的野兔子居然踹了它一脚,让人怀疑那是不是玩疯的德鲁伊。
不死生物在他经过时俯首,本能地退避着耀眼的光芒,枯骨跌落在地上,像是虔诚的跪拜者,仿佛他正走在通向圣坛的神道,跟着他的巫妖迟疑地落后几步,越来越强的圣光让他们的表皮开始枯萎。他感觉到身后无数道视线,城墙上的军事法师手握着同样一个低级却并不软弱的咒语,他们筋疲力尽,却仍然站在前线。
湮灭?要湮灭整个世界的生命?
光明大祭司忽然骄傲地笑起来,他拔出圣剑,光辉从剑刃上爆发,这一刻他可以让光照亮永夜,他能让生命穿过死亡的国度,并不只是他在守护着世界,这世界正是他的力量之源。
圣光将沿途的低级不死生物燃烧,它们在金色的火焰里惨叫,化作灰烬,经历过神圣力量的洗礼,来年它们会从恐怖制造者变成最好的肥料,旧日的白骨可以催生一大片向着阳光的花。
跟在后面毫无意料的巫妖尖叫逃命,半副身躯被烧得面目全非。
他一路走到高塔下,微微仰头,二楼伸出的阳台上安静地站着一个身影,在辉煌的圣光里不避不退。
雅蓝慢慢收起了圣光,残存的不死生物躲在暗处瑟瑟发抖,冲出来的湮灭牧师们将他团团包围,只有二楼的那个身影安静如山,和很多年前挡在他身前时几乎没有分毫差别。
“你在示威吗?”湮灭牧师怒吼,手里捏着神术,紧张地看着雅蓝。
雅蓝居然笑着说:“别紧张,你们人多。”
那牧师更紧张了,并且明显气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