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蓝是第一个发觉要塞攻势中断的,虽然要塞整个还是混乱不堪,但是四座法师塔的光缓缓熄灭,几个火球不甘心地被喷出来,在半空中就成了一道黑烟。
同一时间终止的还有恶魔们使用的传送法术,前一个恶魔耀武扬威地扑出来,一回头,发现他想象中身后浩浩荡荡的大军全无踪影,而且那道可以让他回去深渊的法术也挣扎着闪了两下光,变成一团空气。
隔着一片狼藉,赶回要塞大门前的雅蓝远远地看到了守着笼子的凯文,圣白骑士们现在筑成人墙,试图把那些神志不清的瘟疫感染者推回到隔离空地,但他们还保持高度紧张,因为瘟疫术的传播并没有终止,就在刚刚那一波乱潮里,又有十几名新的感染者。
凯文眼睁睁看着雅蓝被堵在人群外,光明祭司眼睛都不眨,竟然直接一个瞬间移动闪了进来——瞬间移动属于短距离传送法术,目视范围内不需要定位符文就可以直接位移,只是对于大部分施法者来说,目视距离的瞬间移动,施展起来还不如直接开动双腿。
他没来得及惊叹一下雅蓝如此纯熟的静默施法,就被雅蓝揪着问:“埃特伽耶呢?他回来了吗?”
神官被问得一愣,回答:“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了?”
“你都没有注意到要塞的危急情况被缓解了?”雅蓝反问。
凯文望了望扭打在一起的感染者与圣白骑士,茫然:“哪里缓解了?”
雅蓝看向神官的眼神顿时变得深邃犀利,片刻后,雅蓝摇摇头,自己去检查关着湮灭信徒的笼子了。
凯文站在原地,四处张望——他终于在雅蓝的提醒下,把自己的视线从圣白骑士那里拔回来,好半晌他忽然意识到,要塞内的混乱正在归于有序——君主在上,身为一名施法者,他引以为傲的大局观为什么离家出走了?他的逻辑和判断力也集体私奔了?
“等等,大祭司阁下,您刚说是埃特伽耶解决了城里的危机?”凯文觉得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错过了一个世纪!
雅蓝把视线从笼子上的符文又转移回凯文,忍不住发自内心地叹气:“不然难道是你吗?”
凯文绷着一张严肃冷傲邪魅狂狷的脸……结果没绷住,一点点变得红艳艳。
“你看住她。”雅蓝忽然吩咐,然后又一个瞬间移动,不知道消失到了什么地方。
——埃特伽耶伤得很重。
他的心脏在胸膛里疯狂扭动,好像受到惊吓的地精一样上蹿下跳,他捂着心口,鄙视自己那颗过于胆小的心脏——是刚刚被戳一剑,心脏你害怕了吗?血液加速流动,使得血管凸起于皮肤表面,淡青色的血管从心口一直爬上了脸颊,埃特伽耶对这个法术的副作用一清二楚,他深信现在自己的形象绝对是个修炼邪术的坏骑士。
但是想想这法术救了他的命,这点副作用还算事吗?
埃特伽耶拄着自己的剑,这柄跟随他多年的纯黑色长剑任劳任怨,能帮他切开敌人的胸膛,又能在他重伤的时候充当拐杖,沉默的伙伴陪着他度过一次又一次危难。他的右手手腕扭曲,腕骨断裂,皮肤被淤血衬成了紫红色,所幸左手完好无损。
他的左右手基本没差别,他左手使剑一样威力超群,只不过因为绝大多数人是右撇子,所以他决定随大流。
骨头完全断成了两节,埃特伽耶觉得没准都碎了,疼痛是一件能让人变得软弱的事,所以他现在特别想哭。
——不是因为疼才哭,太疼会流眼泪这属于正常生理反应,所以怕不怕疼与坚强不坚强其实没关系!埃特伽耶认真地回忆了一下,他觉得自己从来都和“坚强”没关系,只是大家有着刻板印象,觉得骑士一定得是断手断脚还能痛饮狂歌笑对沧桑。
扯淡!纯属无知者的意淫!
骑士的本质与这些都完全没关系!
这是一个古老的职业,这最初是一个神赐封号,是神的殿堂对追随者的回馈,象征着神的认可与庇护,后来人类的国度开始兴起,王权所有者效仿神权,也把忠诚的追随者封为骑士后来一些大贵族也可以自己养骑士,,所以现在除了神职骑士之外,还有皇家骑士一类的民间骑士。
或许他们背诵的各个版本骑士信条有个别词句的出入,但有一条是不变的——骑士一定有他所效忠的对象。
神职骑士忠于神明,皇家骑士自然忠于皇室,就算是现在那些不太地道的、可以花钱聘请的私人骑士,他也有个付钱给他的人。
至于一个被神殿驱逐的神职骑士,他还算骑士吗?
甚至,他还凭什么存在呢?
从很小的时候,埃特伽耶就隐约知道自己不符合黑暗骑士的行为准则——他渴望被认可,希望被需要,他努力做好大神官留下的每一个作业,不管那作业多么不合理,他能出色完成所有交代的任务,即使搭上半条命——换一个神殿或许他就是积极向上的正面典型,但这里是影月,长夜的守望者,一个影月教徒永远不能祈求阳光,因为他们是黑夜的使者,永远不能要求荣誉与尊重,尽管他们值得这些,但很多时候值得不代表能够。
像个英雄骑士一样去战斗、去保护别人,甚至守卫这个世界,然后却要像过街老鼠一样躲着人走……
这样来看,想哭还过分吗?
一点都不!就算让黑暗君主来评评理,祂都不敢说想哭的信徒不够坚强!多伤感,哭一哭那是正常的情绪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