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皇后心中一痛,哀哀地哭了起来:“娘娘!”
高太后摆摆手:“好了,眼前除了准备大郎的事,还要想着替吴王选个好王妃。翻过年他就要十六岁了。待官家的事一了,出了丧制,就让礼部出名册吧。”
待向皇后带泪去了,高太后才觉得口干舌燥,头晕眼花起来,她强撑着唤来女史,扶着她躺倒榻上,才合上眼歇息起来。
她七岁就被姨母曹皇后召入宫中,如今算来,在这皇宫中已经整整五十二年,历经三朝。自从她做了皇后,她肩负起赵家的江山后,她就不是她自己了。三十几年来的历历在目,她来不及回味来不及伤感。明年大郎本来要给她操办万寿节,如今他却躺在那里毫无知觉。她甚至只能乘着这空隙才能为他伤心难过……心忧如焚,心急如焚。
高太后侧身朝里躺着,任由两行老泪顺着眼角流下,只后悔自己年纪大了心也软了,早就该杀了那两个炼丹的道士才是。可心里却又走马灯似地,开始想着汴京城里哪个小娘子最适合做吴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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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樨院的夏夜,微风习习中传来阵阵琴声。七娘白日看了那梁皇后的艳史,又见自己虽然不去表叔母的福田院慈幼局帮忙,却也得了帖子,过几日又能出去玩,来了兴头,夜里硬扯着四娘和九娘到她屋里听她弹琴。
四娘和九娘硬着头皮听她弹了两曲。九娘连连告饶,直说自己是俗人,一心想着吃喝,正是那十四不弹里的“对俗子不弹”。气得七娘扔下琴追着她打,哪里记得教习女先生一再叮嘱的要高洁淡泊,要清丽而静,要和润而远。
四娘看着她们二人歇了下来,忽地开口:“你们知不知道张蕊珠今早为什么红着眼睛来?”
七娘一愣,自从金明池一事后,她不知为何,看见张蕊珠和四娘,心里总怪怪的,亲近不起来。早上众人也留意到张蕊珠双目红肿,却无人敢探个究竟。
四娘说:“她家的女使悄悄地告诉我,说张大人要将张蕊珠送回福建祖屋两年。张蕊珠哭了两天了。”
七娘和九娘都轻声惊呼起来,明年就是女学甲班出公主侍读的年头了!熙宁四年入宫的两位娘子,前两年都被太后赐婚,嫁进了宗室。这时候被送回福建,身为甲班成绩第一的张蕊珠,不就是主动放弃了入宫侍读的机会?
九娘想起鲁王和吴王都倾心于张蕊珠的传言,更是讶异。难道张子厚竟然不愿女儿入宫?还是他——不愿意拥立吴王?眼下吴王明明是最有可能被立为太子的人选。如果吴王真的倾心张蕊珠,那张蕊珠在宫中近水楼台先得月,可是大有机会问鼎日后的中宫皇后一位的啊。
四娘微哂:“不过,她怎么肯?她又怎么舍得呢?听说吴王也和她——”她摇起宫扇,心里终于有了一丝爽快。
九娘仔细想了想:“我看张娘子还是必定会入宫的。”
七娘瞪大眼睛:“难道父命可以违?”
九娘笑了笑:“张娘子乃女中枭雄,胸怀大志。她若想办成一件事,恐怕她父亲也阻挡不住。”
张蕊珠能让鲁王吴王都倾心于自己,必然很有些手段。听说这几日吴王天天去开宝寺为官家和鲁王祈福,九娘朝七娘眨了眨眼:“你不信?”
七娘摇摇头,振奋起来:“若是张蕊珠回福建了,明年九娘你可记得让着我,说不定我能和六姐一起入宫呢!”
四娘笑着起身:“那我就祝阿姗如愿以偿,若是咱家能出一位王妃,张蕊珠恐怕在福建也得气死了。”
七娘红了脸又去打四娘。
木樨院里琴声断了,笑声又起。夏风习习,不解人间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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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的太尉府内院里,一个仆从也不见。院子里的大槐树下,却又是另一番光景。三张藤床乱七八糟地横在树下,两个少年郎翘着腿挤在一张藤床上,动个不停,年纪最小的陈又初手里不停地塞着干果,一边嚷嚷着:“娘——我要吃井里的西瓜——!”
陈青只穿着中衣,盘腿坐在一张藤床上,正借着月光在替刚洗完头发的妻子擦干发尾,闻言哼了一声:“你自己没有手吗?”
另一张藤床上坐着给爹娘打扇的陈太初笑着搁下蒲扇:“我去吧。”他起身走到院子另一边的老井旁,单手一提,将井里湃着的西瓜的木桶捞了上来。不一会切成薄片的西瓜盛在一个大瓷盘,放到藤床间的矮几上。陈太初又拿起蒲扇替魏氏打扇。
魏氏笑眯眯地说:“还是二郎好,不枉娘这么大热天的,特地去孟家替你讨了个娘子回来。”
陈再初陈又初两兄弟一愣,立刻跳了起来,挤到魏氏身边急着问:“我们要有二嫂了?是孟表叔家的?好看吗?会做饭吗?几岁了?什么时候成亲?”
陈太初手里的蒲扇掉在地上,恨不得捂住弟弟们的嘴。有这样一个娘,她不出门倒算了,一出门,简直地动山摇!这这这都是什么事!幸亏月色下看不清他已经满脸通红。
陈青瞪了陈再初陈又初一眼。兄弟俩捂着嘴,乖乖蹲在藤床前的地上,跟两只小狗似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魏氏,就差了两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