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初在马上扬声道:“还请表叔母放心。”
惊魂初定的车夫举起缰绳,喊了一声,牛儿慢慢扬起蹄子,往东边雨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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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相府,六鹤堂,高四丈九尺,观人如蚁。大雨中通体漆黑一片,只有外檐下的灯笼随风飘摇。
顶层的窗子被人轻轻掩上,不多时,屋内琉璃灯亮了起来。阮玉郎湿漉漉长发随意散在背后,洗净铅华的一张素脸,白越发白,黑越发黑,身上披着一件玄色道袍,衣襟随意敞开着,若隐若现出一片莹白的胸膛。
他伸手将案上一盏珠灯弹了两弹,幽然一声叹息,带着说不出的缠绵悱恻之意。
“珠灯璧月年时节,纤手同携。”
轻薄的吟唱自屏风外而来,蔡涛笑盈盈地进来:“香肤柔泽,素质参红。团辅圆颐,菡萏芙蓉。玉郎这么多年还是美得如此惊心动魄,怎不叫人神魂颠倒?你若一直在泉州不肯回来,可叫弟弟怎么活?没了那些钱,换了你回来,还是值当极了。”他两颊泛红,满面春-色,一脸迷醉,伸手就往榻上人的衣中探去。
阮玉郎也不躲,任他抱着恣意妄为了一番。两个童子提了食篮进来,熟视无睹,自将酒菜摆了,行礼下去,不敢多看榻上的两人一眼。
阮玉郎推开蔡涛的手,将被他压在身下的长发取了出来:“你不去妻妾房里,跑来这里做什么?压得我头发疼。”
蔡涛看他秋水横波似嗔似喜,不免欲-火中烧,又扑到他身上:“玉郎你冷落我这么久,是不是因为我新纳了嫣翠?你跑去演什么青提夫人,可是为了让我难受?一想到那许多人看得到你的模样,我就恨不得杀了他们!”
阮玉郎一只手顶住他胸口,推拒开来:“那你怎么还不去杀?正好今夜我没心思陪你玩。”
蔡涛一怔:“今日爹爹也说你那外甥女好,你还有什么不放心?可是担心她不听话?还是担心爹爹不肯你同我好?”
他话一出口,看见阮玉郎目中厉色寒光一闪而过,心里后悔,起身坐正了笑道:“她恐怕还不知道你的手段,知道了岂会不听话?”
阮玉郎下了榻,将道袍随意拢了拢,走到桌边,高举起酒壶便往口中倒。蔡涛看着那酒水顺着他口中流下那极美的下颌,喉咙,没入胸口,哪里耐得住,下了榻就要去抱。阮玉郎却将桌上的两只酒杯掷入他怀中:“演戏累得很,你先回去,明日来我家中,正好订了套新的鞭子,明天才能送到。”说完便斜睨了他一眼。蔡涛捧着酒壶,脸颊烫得要烧了起来,被他那一眼扫到,浑身已酥软得不行,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半身发麻,捧着空酒杯依依不舍地去了。
蔡涛走后良久。阮玉郎才淡淡地道:“出来吧。”
屏风外的梁上落下二人来,正是方才行刺陈青的两个女子,面色苍白,却不露痛苦之色,进了里间,将身上裹着的青纱帘子散了开来。那帘子又是水又是血,皱巴巴地落在地上。两人忍痛多时,脚步虚浮,相互搀扶着朝阮玉郎苦笑道:“郎君所言非虚,我们一时不慎,失手了。”
阮玉郎从案上取了把剪灯芯的剪刀,眼也不抬一下:“过来,拔了箭再说。”他击了三下掌,外面进来两个垂首敛目的少年,捧了巾帕和药物,到榻前静立。
那两个女刺客依言过去。阮玉郎站起身仔细查看,两人伤口几乎一样,只是一左一右,分别伤在肩和小腿。箭势极猛,穿透了身体,箭头狰狞地露着外头,渗着血丝。
箭头上赫然刻着一个“陈”字。
“侧躺到脚踏上。”阮玉郎柔声道,他微微侧头,眼波扫过,两女心中一颤,竟不敢和他对视,便上去一人侧躺在榻前的脚踏之上。
“石棱都能没入,何况血肉?”阮玉郎伸手轻轻碰了碰箭头,叹了口气:“二位梁娘子,现在可相信陈青的人头值六个州了?我要的是兰州、凉州、甘州、肃州、瓜州、沙洲,记得同你家梁皇后再说清楚些。”
被阮玉郎这一碰,疼得发抖的女子咬着一缕青丝点头:“是!郎君放心,奴家记住了。”
咯嘣两声,阮玉郎已剪断尾羽,幽幽地道:“以往只听说秦凤路军中小李广高似的箭法如神,今日才得陈青一箭正坠双-飞翼的厉害。难怪皇城禁军招箭班的都指挥使都出自太尉麾下。他的箭法,你家梁皇后既然是太尉的秦州故人,怎会不知道?”说完就着案上的酒壶又喝了一大口酒。
那女子正专心听他说话,只觉得肩上一阵剧痛,身子直蹦了起来,却被阮玉郎一口酒喷在伤口上,又撒上一把金疮药,疼得无法忍受,无奈被他狠狠踩住了背动弹不得,只能如缺水之鱼急颤着,口中银牙已咬出了血。那伤口被阮玉郎拿那一旁的布巾按住,几下就裹了个结实。
旁边的女子看着都觉得胆寒,这如花一般的男子,下手之狠前所未见,呆了一呆才说:“我家娘子只说过他枪-法和剑法如神——”
阮玉郎左手往脚下女子口中塞了一块帕子,笑着说:“是哥哥不好,倒忘记给你这个,咬着,就不会伤着自己的舌头。”话未落右手又已拔出她腿上中的箭来。
那女子闷哼一声,已晕了过去。两个少年放下手中物,将她抬了开来。
阮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