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皱起眉:“朝廷要在西北新开榷场?”
程氏点了点头:“就是表哥四年前就定下来的那些地方。这几年一直拖着,听说重阳前后就要开了。”
老夫人定定地看着程氏好一会儿,才淡淡地道:“既然你和老三都觉得好,就这么办吧。反正还能再好好看上三年。”
程氏又说:“还有三房嫡子的事也拖了这许多年,我和三郎商量定了,眼下也就十一郎读书还像样,就把十一郎记到我名下做三房的嫡子。就是青玉堂那边——”
老夫人想了想:“既然老三能下定决心,我去请族长出面就是。你们想什么时候办?”
程氏思忖了片刻说:“冬至祭祖前如果能改名重入家谱就最好了。还有,我想把阿妧一起记到我名下来,以后和陈家结亲,两边面子上都好看。”
老夫人暗暗吃惊:“这两件都是大事,你想清楚了吗?”多出一个嫡子一个嫡女,程氏的嫁妆原本是都给七娘的,现在要分成三份了。这阿程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程氏点了点头:“其实也就是我那点嫁妆的事,不算什么。三房就盼着十一郎以后读书争气,能考个进士回来,好替阿姗撑腰。也想着阿林和阿妧别再记恨阿姗了。这些日子阿妧对阿姗不理不睬的,阿姗不知道一天要哭几回,唉。”
老夫人沉吟了片刻:“把阿妧也记到你名下,自然是件好事,也是你心胸宽广。最好她们姐妹几个能和好如初。阿妧和十一郎日后也感念你这个嫡母的贤德,必定好生孝顺你,也能照顾到阿姗。陈家再不懂人情世故,也会谢谢你这份心思的。”老夫人何尝不知道程氏的打算,多了陈太初这个嫡亲的连襟,程家再有钱,程之才也不敢再七娘跟前蹦跶。
老夫人喝了口热茶:“阿婵和我说了好多次,她舍不得阿妧也入宫,我也想着把阿妧留在家里。我看不如这样,等过了年开了春,把她们姐妹俩的亲事一起定了。魏氏不是也等着回复吗?若是陈青家能等个四年,也同样先纳彩问名纳吉好了,这样大家都避开明年的采选,定定心心。”
程氏想了想:“娘说的有理。媳妇就这么回复魏氏。”
“你也要和你哥哥说清楚,眉州程氏不只是和我孟家三房结亲,也等于是和太尉府结了亲。万事需谨慎为先,若能和阮玉郎撇清关系的,早日撇清关系才好。我看阮玉郎不只是为了谋财讨好蔡相。那四个榷场,是你表哥苏瞻以前所提的,如今能重开,肯定也是他一力主张。你哥哥与其绕着弯子通过阮玉郎走蔡相的门路,还不如好好想办法去和苏瞻重修旧好,毕竟是骨肉至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总比那来历不明的外人可靠。你也不妨试着两边牵牵线。”梁老夫人缓声一一道来。
程氏站起身恭谨地应了:“是,我姑母也一直盼着苏程两家重新交好呢。”
一个时辰后,贞娘听着老夫人还在床上翻来覆去,上前轻轻替她捶起腿来。
安息香虽然绵延悠长,老夫人还是心里乱成了麻。
贞娘轻声道:“您别太担心了,若不先趁了他的意,又怎么知道他还会做什么呢。”
老夫人长长地叹了口气:“老三家的啊,心里头藏着事呢,还是件大事。你让老大晚上来趟翠微堂吧。”
***
酒足饭饱后,王婆婆引着众人进了后院。后院里种着几株木樨,沿着院墙种着果树,石榴已经挂了果,还没泛红。
后院的东厢房三间是书房,沿墙的三排书架上堆满了书。九娘一排排看过去。这些是前世爹爹收藏的书籍,跟着她从青神带来开封的。如今,都是阿昉的了,真好。
临窗的长案上,纸墨笔砚都已备齐。赵栩也不啰嗦,让随从将一副长画卷送进来铺在长案上。
众人眼见屋外雁翅排列开几十个带着兵器的随从,都心知兹事体大,上前细看。画卷上面丹青水墨,一棵盘根错节的大树,树根向上,分成三支,中间写了一个“赵”字,左侧那根写了“高”,右侧那根写了“郭”。再往上枝丫交错,有粗有细。
九娘站到案前,福了一福:“多谢六哥费心,这事情虽然是孟家的家事,却眼看着要把各家牵扯进来,所以借着社日,一并告知,请各位哥哥姐姐们都心中有数,一同商议对策。”
九娘就把中元节第一次见到阮玉郎开始,直到昨日秋收在程家所见所闻,都细细告诉了众人。也将赵栩和她上次的商讨全盘托出。随着她一步步的叙述,赵栩的描边笔在各枝丫上添上了孟、程、阮、苏和崇王、定王、蔡相、西夏、契丹等字。
待九娘说完,魏氏和杜氏及孟彦弼所知最少,三人大吃一惊,细细想来,不免心惊肉跳。赵浅予一脸迷茫,看着画卷更加稀里糊涂。
孟彦弼霍地就往外走:“我去抓了那阮玉郎来,问个清楚!要敢不答,就好好尝尝我孟二郎的拳头!”
杜氏喝了一声:“糊涂!你难道还能去蔡相府上找人?”孟彦弼一愣几步垮回书案前问杜氏:“娘!我孟家和阮家有什么仇?姨奶奶和阮玉郎为何非要盯着三叔房里?”杜氏摇头不语。
苏昉心思敏捷,立即指向树根处的郭和阮:“这个阮玉郎的真正身份最是关键,他应该不是你家阮姨娘的亲兄长,如果不是崇王,他和郭真人究竟是何关系呢?”
赵栩指着阮氏那里:“我从宗正寺和尚书内省的旧档里查到,先帝登基那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