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夜完全不同于城市的夜。深夜里城市不管如何安静,始终离都有光明。路灯、广告灯厢、公交站台、红绿灯、大商厦前的led屏、路上的车灯,屋内的居室灯,共同照亮着每一个睡去的城市,照亮着每一个睡着的和睡不着的。在这个大灯厢里,人不会感觉到黑暗的庞大和震憾。而在草原,向无人之处走出不到一百米,人就会被黑暗完全笼罩,即便是那硕大的火堆也会在几十米之外变成一个闪烁的小光点,在没有云的夏天,除了抬头可见的点点星光和低洼处水面反射,徒睁双眼却看不到任何景象,茫茫然之间会觉得失去了方向。当然,除非拿着手电或者开着手机。
夜幕如同一只巨大的黑罩,倒扣在大地上。何为天幕?这就是天幕,夜的天幕,将被其笼罩的一切隔绝于尘世。向纵深走去,就等于走向无边无限的黑洞。寂静,一片寂静。墨色,全然的墨黑色,彻底屏蔽了你曾经看过的花花世界,擦去了眼中的多姿多彩。举头望天,只是斑斑星点;低头探地,却似无底渊。只有脚上还能感觉到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幕里还有一块坚硬的土地是真实地依附在身边。不!是依附在它的身上。如果感觉不到这大地的存在,就会错认为自己已经被抛向了无限的宇宙,在真空中旋转,在黑洞边回旋。
脱离了繁华的都市,远离了五光十色的喧嚣,猛然间陷入这死一般沉静的漆黑的草原,会片刻感觉到解脱和放松,但支身独处时,那份因为死寂而带来的恐惧会慢慢侵入血液,灌走于全身。面对眼前无底的黑暗,总会心生恐惧。渐渐感觉仿佛在那黑暗之中始终有一双巨大而冰冷的双眼在偷偷地窥视着。一只巨大的利爪正在从远处一步一步伸来。回身看过还在火边欢快的人群,无论怎样呼喊,却无一人回眸相望。我就在这黑暗中,他就处在光亮下。虽然相隔甚近,却突然误认为自己进入另一空间,或者会觉得自己身处阴间,正在用冷眼旁观着人世百态。这一时刻,距离已不仅仅是空间上的感觉,而是灵魂之间的相隔。看到火堆旁欢呼的人们,不再那么美丽,那种近乎陶醉的神态却是这般丑陋和可笑。恐惧之下,你会觉得人生不过如此,把酒言欢时只觉身处福地,金钱、地位、权势、美女、名誉就像一个个光环,围绕着、吹捧着、满足着、欺骗着、麻痹着,却越来越不知自己是谁,不知将去往何方。虚荣与yù_wàng满足过后,来到这片黑暗之中,眼望尚在追逐名利yù_wàng的人们,会觉得当时的自己是何等的无知和愚蠢。这黑暗可以吞噬掉所有虚幻,抹去所有的光环。留下的,只是灵魂深处的那一丝闪光,让心灵的眼睛真正清醒地看清自己的来世今生。
陆川站在包前,那灯依然亮着。他轻轻地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音。他又轻轻喊了几声白丽丽的名字,只听里面“啊”地喊了一声。陆川赶紧告诉里面是他自己。只听事屋内“噢”的一声,就又没了动静。陆川知道刚才的敲门声吓到了白丽丽,但她还没有醒,于是他掏出早已从服务员那儿要来的钥匙,打开了门。
迎面扑来一股浓浓的酒气,陆川看到灯下白丽丽早已不是一个小时前他走时的那个身姿。只见她翻身趴在那儿,被子压在身下,头发披散着盖住了脸。在她身旁的地上,留着一摊呕吐物,可想在她一个人的时候,还是难受地吐了一次,虽然不多,也可想当时她有多难受。
陆川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一旁,从背包里掏出一卷卫生纸,慢慢地擦拭着白丽丽吐出来的东西,然后把她扶着平躺下来,为她整理好零乱的头发。这时陆川看到白丽丽的上衣已经解到了颈部以下,露出了里面白色的小吊带背心。肯定是她在难受的时候,自己下意识解开的。
陆川为她拉好了拉链,在耳边轻声唤着她的名字。一声,两声,三声。白丽丽终于睁开了双眸:“你回来了?我睡了多久?晚会结束了么?”
白丽丽想要起身,但一使劲又觉头部好疼,只能再次躺下。
陆川蹲在她的身边,平静地说:“晚会都结束了,现在人们在那蹦迪呢!你睡了一个多小时,现在感觉好点没?我给你要了些醒酒汤,你起来喝一点吧!”
白丽丽揉着额头慢慢坐起了身子:“我都睡这么久了?现在几点了?”陆川看了看表说:“快十点了!快披上背子,酒刚醒身上会冷的。”说罢,陆川转身关上了门,又从桌上拿出一只碗,把暖壶里的酸菜汤满满倒了一碗。这汤刚出锅不久,还冒着热气。
白丽丽也感觉身上很冷,她把棉被裹到了身上,看着陆川给她倒汤,傻傻地望着,以为自己还没有酒醒,看到的都是虚幻。直到接过陆川递过来的碗,那真实的温度顺着手传遍全身的时候这才相信,这都是真的。她小心地吸了几口汤。好酸啊,可是喝下去很暖和。于是她一口一口地喝了大半碗下去。不一会儿,在白丽丽的额头上渗出了汗水。
“谢谢你。你真细心,上哪搞到的这汤,挺好喝的!”白丽丽端着空碗问陆川。
“噢,这是我朋友从点上给我打的。这汤醒酒效果挺好的,我要了挺多,你再多喝点。”说罢陆川又为她倒上了一碗递了过去。
白丽丽接过碗,此时她的身上已经暖和多了,这汤不仅醒酒,而且解渴,嘴里也不像刚醒时那样干了。头也清醒了很多。
白丽丽正在默默地打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