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一切都由侏儒人策劃,但總要有人執行,單憑那個女掌柜獨撐,似乎不大可能。
鮑丫頭一連偵察過兩回,洋行中專賣高級洋貨,洋煙、洋酒居多,還有不少進口的緊俏物品,離了男子漢真的不行。
店里除了女掌柜以外還有一對日本小夫妻,專幹重活,一個耳朵有點背的老頭,胡子拉渣的,一天到晚不聲不響地盤點貨物,去了兩次沒聽他說過一句話。
於是就把困難事與鮑母說了,老太太沉思了一會緩緩說道:“根據種種跡象來看,店里一定不會沒有幹練的店長,不然進貨渠道憑那個女掌柜就應付不了。他遲遲不露面說明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依我看疑點最大的倒是那個一言不發的老頭!”
鮑丫頭聽了嘆了一口長氣:“看來我的確不如娘,您老看問題不是停留在表面而是看到事物的本質,也就是人們常說的“入木三分”吧!這樣看來,老頭極有可能喬裝改扮,魚目混珠,掩人耳目!”
“你有這樣的覺悟,我很高興,看來這件事我要破例親自走一遭,除了我誰也辦不了!對了,還需你師妹尼娜出馬!”
“是嘛?太好了,還有一個師妹呢?”
“道格特用不著!”
“計將安出?我聽您的!”
第二天趕在下午開庭前,一輛奧斯丁小汽車停在長興路馬思南路口的“和聲”商行,下來一位貴夫人,滿頭金髪、金絲邊眼睛,臂彎中挽了一個小包,好氣派!嫣嫣婷婷地走進去,說了句:“huodoyoudo!”先聲奪人。
女掌柜眼睛一亮,滿面笑容,支支吾吾,說不上口,乾瞪眼。兩個年輕人一看是老外來光顧商行,曉得是大買賣,熱情地上來接待,但是也不會說英語,又是比劃又是嘮叨的,女洋人一個勁地搖頭:“no,no!”比喻她聽不懂。
女掌柜連忙叫伙計請老家伙出來,大喊大叫:“せんせいおねがします!”(日語:老師,麻煩您了!)
老頭在倉庫里盤點貨物,見女老板亂讓一氣,不滿地瞪了她一眼,一看就知道這個洋女人是個不懂生意經的凱子,便用半生不熟的英語同洋女人交談起來。
幾句話說完,老頭知道貴夫人是來買洋酒的,指名要日本清酒,而且數量不小,成箱的購進。但是酒一定要正宗!
老頭鄭重其事地拍胸脯擔保,這里賣的清酒絕對正宗,因為酒的品牌就叫“菊正宗”。滔滔不絕地向她介紹,菊正宗創立於萬治2年,即1659年,歷史悠久,是日本清酒界的老牌企業之一,とてもおいしい(非常好喝)。
後兩句話是用漢語和日語說的,英文他也是半瓶子醋。
洋人不停地皺眉,表示她聽不懂。怎麼辦呢?想起她們公司的總經理就在車上,是否請他移步到路邊,直接與車上的老總面對面談,他中、英、日文皆通。
老頭和女掌柜極想做成這筆大生意,不假思索地一口答應。
於是跟隨洋女人到了小汽車跟前,車門半開半閉,一位老總西裝筆挺,仰身躺在後座,一頂禮帽遮住半邊臉,架子十足,不予理睬。
旁邊一個年輕的“女秘”,傲慢地斥責洋女人:“你是越來越不會辦事了!怎麼和這個臟不拉唧的臭老頭談交易,酒還能是正宗的好酒嗎?換一家,換一家!”
女掌柜的一聽,忙說:“別、別、別,換個人來與您談,保證滿意!”說著把臭老頭一推,眨眼示意。
不一會又來一個中年漢子,鐵青的下巴精光滴滑;敞開的領口系了一根領帶,上身套一件西裝,腳上原本夾著一副日本拖子換了雙皮鞋。褲子來不及換,還是皺皺巴巴的,明人一眼看穿,換湯不換藥。
女秘笑出聲來:“老爺子搖身一變,返老還童,年輕了30歲,真有你的!”
那人呵呵笑了,不予置喙,等於默認。再度談生意,乾脆用中國話介紹:“你們來日本人開的日本洋行,買日本原產的日本酒,焉能有假?“菊正宗”是大日本皇軍……不不不,日本人一等的嗜好,視它如命。無任宴會、party,決少不了它!本店是特約經銷店,價格也比別家便宜,您買了保證不吃虧。怎麼樣?”
女秘問老總:“怎麼樣?”
老總仿佛大夢初醒,除了蓋在臉上的帽子露出真面目,竟然是個老嫗!開口說道:“不錯,就是它(他)”
漢子也認出了她:“你是……”
“怎麼?橫田課長,連老顧客都忘了!”他一聽拔腿就跑。
老嫗大叫:“t!(就是他)”
這句話是信號,奧斯丁後面還停了兩輛汽車,一下子下來幾個拿槍的外國人,正是湯姆探長等人,沖過去抓他。
事情再明白不過,這幫子人借買酒為由來捉他的。洋行里沒處躲,只得拼命地向南-太康路奔逃。
沒想到女老外有槍,瞄準他的下三路就是一下,“啪”的一響,小腿中彈,跌倒在地,鮮血直淌。
湯姆過來,吹胡子瞪眼睛:“銬起來!看你再往哪里跑?”幾名警察老鷹捉小雞似的把他擒住。
情況突變,兩個小日本嚇得朝洋行里躲,女掌柜大哭大鬧:“救命啊!強盜殺人打劫啊!”路人聽見槍響,警察抓人,哪個敢出來瞧熱鬧,避得遠遠的。
只有中槍的漢子捂住出血的傷口,疼得齜牙咧嘴,明白是聯合租界的警方也出動了。
那個“女秘”下來,向著吵嚷的女寇:“嚎什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