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暖暖眉开眼笑的得意的歪歪斜斜的摸索着路走了,全然不知道,她身侧的安嬷嬷和听风听雨露出的心疼欣慰的神色。
薛春昭微微闭了闭眼,又慢慢的睁开眼睛,眼眸里尽是坚定,他得好好活,不可辜负上苍给他的这一次新生!
这一年,九月入冬之际,薛春昭终于被准许从厢房里出来的时候,宁阳郡,重华城归属于庆国了。
宋德义站在宁阳城门口,仰头看着宁阳二字旁悬挂的庆国标识,宋德义攥紧了拳头!
一年而已,当年薛家老元帅打下的宁阳重华就这么的,这么的拱手让人了!
“宋大人。”身后响起的死板低沉的声音,让宋德义警醒过来,侧头看去,是一青年,五官端正,面容严肃冷峻,身着庆国的黑色官服,慢慢的朝他走来。
宋德义心头警惕,这朝他走来的人,正是庆国派来接收宁阳重华的官员,庆国刑部侍郎蔡英,虽然只有二十六岁,却已经是庆国的三品大员了,传闻此人冷面无情,处事公义。
宋德义躬身拱手,“蔡大人见谅,宋某在宁阳居住五年,如今即将离去,心头有难舍之情,故而在此徘徊,宋某这就离去。”
蔡英抬手,止住,沉声开口,“宋大人此前可是司农知事?”
宋德义心头一跳,“宋某正是。”
蔡英点头,“甚好。宋大人,我刚刚翻阅郡府的账本,有些不解之处,还望宋大人为我解惑。”
宋德义一愣,随即点头应下,传闻蔡英此人刚正不阿,在庆国威望甚高,他也不惧蔡英会做何算计。
宋德义跟着蔡英又进入了他工作了五年的郡府,看着眼前井井有条,来去匆匆的穿着庆国官服的人员,宋德义心头五味杂陈,府君离开时,极为匆忙,庆国人前来接手的速度极快,府君压根没有办法带走什么,便将府库银两全部搬走,以及带走他的侍妾,其余人等一概不理,盖因传闻庆国人接手时,喜欢杀人,抢劫,掠夺女人,郡府一片荒乱,宁阳街上倒是不怎么乱,那些个消息灵通的世家贵族早已撤离,留下的只是离不开走不掉的宁阳百姓,而无法离去的恐慌的宁阳百姓便开始闹了起来。
幸得山庄的薛夫人相助,创建一年的义马楼也帮忙出来维持秩序,宁阳才安稳了下来,被府君指名安排转移接手的宋德义便是在薛夫人的派来的护卫下,和蔡英正式会面了。
出乎他意料的,前来接手的蔡英并没有侮辱刁难于他,公事公办,效率也极好,而驻守宁阳的庆国军虽然杀气腾腾,可也规规矩矩,昨日见到一小孩在路上不小心撞上了巡逻的庆国军,那庆国军板着脸,却扶起了那小孩,还很笨拙的给那小孩擦脸。
由此可见,庆国军治军极严。
如此,他也放下心来,他苦涩的想,只怕宁阳的百姓在庆国的治理下怕是日子要好过一些。
“这账本是宋大人做的假账吧?”蔡英指着桌上的一本账本,问道。
宋德义点头,那的确是他做的假账。
蔡英抬眼看着宋德义,“为何?”
“今年的粮税已收,但府君要求再收,我便做了这账本。”宋德义平静说着。
蔡英挑眉,“如此,可若是府君要搬走粮税呢?”
宋德义淡淡垂眼,“便放火烧了粮库便是。”
蔡英有些意外,上下打量宋德义,此人迂腐正直,怎会有这般主意?“只怕这法子不是宋大人所想的吧。”
宋德义心头警惕起来,的确是,这主意是薛夫人的小公子在得知粮税一事后,给他写信建议的。
“是宋某的朋友。”宋德义说着,不欲多谈,“若蔡大人无事,宋某就告辞了。”
“宋大人且留步。”蔡英抬手,看着宋德义,问道,“宋大人可有想过留在宁阳?”
宋德义心头一凛,“宋某的身份不适宜留在宁阳。”
蔡英看着宋德义,“宋大人可有想过,宁阳一干人等回了云城,等待尔等的会是什么?”
宋德义捏了捏拳头,会是什么?他大概也能想到。
“不若留在宁阳如何?即便做我府上客卿,也好过流放吧。”
宋德义垂眉,拱手,“多谢蔡大人好意。只是宋某心中难舍故土。”
蔡英见状,叹气,“如此,就送别宋大人了。”
宋德义拱手告辞,转身大步离去,蔡英目送宋德义背影,微微点头,难得的忠心耿直之人,可惜呀。
宋德义走出宁阳的城门,忍不住回首又看了一次,他此番离开,除了不舍宁阳,还有对如今扔在山庄里的薛老元帅和大将军的担心。虽然薛夫人不知何故,对薛老元帅优待,老元帅也说了,他很好,不必担心,可临行前却不能见上一面,他实在不放心。
宋德义一步一回头的走向了他的马车,马车是薛夫人送的,还配有一朴实的车夫。
上了马车,宋德义一抬头,就一惊,结结巴巴的惊叫了起来,“老,老元帅?”
薛大笑呵呵的竖起手指做嘘声状,宋德义下意识的捂上嘴巴,然后便听见噗嗤一声稚童的笑声。
宋德义循声看去,就见一七岁左右的总角小儿端坐着,身姿笔挺,小小的有些苍白的脸上是浅淡欢欣的笑,虽然是年幼,但可见其五官秀气,隐约已经有了薛夫人的几分影子,而最让人记住的是,这总角小儿有一双通透有神的眼睛,黑白分明,明亮透澈。
“宋大人安好。”总角小儿规矩的拱手作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