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看见任何妒忌、不甘和敌意,只看到由衷的欢喜和赞叹。她以为她们是敌人,颜舜华却真的只是想弹琴替她助兴,等她投出所有人都惊叹的“连中贯耳”,颜舜华也真的在夸她。

难道颜舜华一点都不想回京,一点都不想叫那些把她扔到通州的人后悔?

林灵妙不信。

她母亲那么出色一个人,嫁到通州之后还不是日日夜夜都在恨,恨林家,恨贺家,恨自己独自远嫁到通州这种穷乡僻壤。

从林灵妙出生开始,就被她母亲灌输这种恨,她要去京城,她要代替母亲回去,扬眉吐气,嫁入高门。

林灵妙说:“手熟而已。”说完就坐回原位。

有了这么精彩的连中贯耳,其他人都不想再往下玩了。她们都围着颜舜华问起刚才的曲子是什么,她们家中都算是家底殷实的,琴艺虽不如林灵妙那么好,却也都学过一些。

颜舜华被簇拥着提问,只能一一答过去,还顺便教了她们一段。

说话的间隙她悄悄抬头往林灵妙那边看了眼一看,却见林灵妙一个人坐在那里喝茶,眉头微微锁起,小小年纪的,眉间眼底竟满含愁绪。

刚才投壶时那个从容又自信的小姑娘,一瞬间仿佛是被无边黑暗包裹着。

她静静坐在那里,不说话,更不求救,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黑暗吞噬。

颜舜华其实没有和这种小姑娘结交的经验。

她以前打交道最多的女孩儿是薛璇玑,只不过她看薛璇玑不顺眼,薛璇玑也看她不顺眼,根本算不得什么“结交”。

事实上颜舜华与人往来一向都是有缘则交好,无缘就算了——就像当初她路过林灵妙的琴楼下,见林灵妙好像很想下来玩,于是顺口相邀。林灵妙不愿下来,她也不勉强,自顾自地去了别处玩耍。

瞧见林灵妙一个人坐着,像是被孤立了似的,颜舜华有点迷茫。

难道她做得不对?

颜舜华想把林灵妙拉入对话,又想起林灵妙那句“我一点都不喜欢弹琴”。讨论《鹿鸣》的话,林灵妙会高兴起来吗?

不过,既然不喜欢弹琴,为什么学得那么认真、练得那么好?

颜舜华更迷茫了。她觉得小女孩的心思真难懂,比多疑又善变的顾成晁还难懂。

各家姑娘毕竟不能留太久,再玩了一会儿便散了。送走所有人后,颜舜华叹了口气。

这次还是没怎么和林灵妙说上话啊!

她都不要脸地喊“妙姐姐”了,林灵妙还是不冷不热的,邀她她会来,来了却不怎么说话。

难道还要更不要脸一点?

颜舜华正想着,就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她转头看去,瞧见李卓然来了,正站在她身后替她打伞。

原来不知不觉竟又下起雪来了。

李卓然问:“姑娘有什么烦心事吗?”

颜舜华知道让李卓然教自己交朋友有点荒谬,但还是把结交林灵妙的想法说出来。

李卓然刚才已经看出点端倪,见颜舜华为此而苦恼,顿了顿,开口说:“姑娘告诉她了吗?”

颜舜华一愣。

李卓然说:“没有人会不想和姑娘交朋友的。”

这话可真是真真切切的不要脸了。

不过颜舜华很喜欢。

颜舜华双眼一亮:“卓然你说得对。”这样迂回结交并不是她的性格,她又何必用自己最不擅长的方式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颜舜华说完就蹬蹬蹬地跑了。

不一会儿,她已牵出了雪球,得律得律地从李卓然身边经过。

李卓然撑着伞站在原处。

颜舜华穿着火红的连帽披风,在李嬷嬷叮嘱下把帽子给戴上了,毛茸茸的白帽沿衬得她脸蛋更加红润。她脸上忧闷全消,笑眯眯地朝李卓然挥手:“卓然我先去追妙姐姐了!”林灵妙坐的是马车,下雪天会行得慢一些,她骑马出去说不定能追上。

李卓然点头。

他望着白马载着人出了门,上了街,最后消失不见。

谁会不想和他们姑娘做朋友?

颜舜华骑着马追,竟真的在林府附近追上了林灵妙的马车。她拦下马车,绕到车窗旁喊:“妙姐姐!”

林灵妙正想着颜舜华刚才弹的《鹿鸣》,突然听到颜舜华的声音,自然被吓了一跳。

她的手炉掉到了地上。

林灵妙掀起车帘的一角往外看。

颜舜华坐在马上,马不高,颜舜华也不高,但那火红披风裹着的小小女孩宛如冰天雪地中盛开的花儿,又美丽又耀眼。

这样的天气骑着马上街?

简直胡来!

林灵妙蹙眉看着颜舜华。

颜舜华说:“妙姐姐,我很喜欢你啊,”她满脸诚挚,“下次邀我去你家玩不好?”

林灵妙又呆了呆。颜舜华这样追来,就为了和她说这样的话?

喜欢她?

谁稀罕啊!

她只想胜过她——在任何方面!

可是看着颜舜华那明亮灿烂的笑容,林灵妙心里乱糟糟的。

与颜舜华结交,也是母亲所希望的吧?

林灵妙说:“好。”

颜舜华仿佛没想到林灵妙会这么干脆地答应,高兴地问:“真的吗?”

林灵妙一滞,咬牙说:“真的!”

颜舜华觉得林灵妙生气起来真好看,比刚才说“好”的时候好看多了。

颜舜华说:“那就这么说好了!”她笑靥如花,高高地举起一只手,伸出一只勾起的尾指,“来,拉勾。”

林灵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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