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方乡下,隔那么久就有一个妇女鬼附身,被邪灵附在身上。乡下人叫这个妇女神婆子。
神婆子能通灵。可以通过她与死去的人对话。邪门的是,神婆子所说的口吻和腔调居然与死者一模一样。请神婆时,要有死者生前一件随身物品,比如鞋子、衣服。
乡里人如果家里发生了不好的事,就会去请神婆,问死去的亲人,是不是烧纸钱不够怠慢了,搅得家里鸡犬不宁?
请神婆都是晚上去,带死者生前随身的一样物品去,然后就关起大门,简单寒暄几句就不吱声了。然后,在昏暗的灯光里,看神婆坐下,两手搭两脚上,眼睛直直的空空荡荡。然后,神婆子不停地打嗝,缓慢而响亮。然后,她右脚会不停地抖动。然后,她开口说:“你叫我来做什么?”
如果说话的语气和腔调与死者生前一模一样,那就摆明与鬼沟通好了,可以提问了:“你吃了晚饭没有?”
附身在神婆子的鬼回答:“吃了,青椒小炒肉……”
至于阴间的青椒种在什么地方,那就不要问了。
伊曼师太的搜魂术与请神婆异曲同工,不过,她不是突然鬼附身,而是多年修炼而成。
努拉办事麻利,很快在城郊租了一套农舍,二层楼,房子还不旧,钢筋水泥,窗子还是塑钢的,不过开关没那么顺畅了。屋里有简单的生活设施,旧是旧了一些,好在基本能用。不行的,努拉叫人都给配上了。
伊曼师太和阿依莲住进去后,过了两天,努拉真找来了李伟成的一顶安全帽,是他上工地查看进度戴的。
做法是在晚上,门窗紧闭,客厅中央搁了一张小矮桌,桌下点燃了一盏油灯。伊曼师太盘坐在油灯前,蒲团是临时做的,一个蛇皮袋里塞了些稻草。她跟前放着那顶黄色的安全帽,旁边是几沓纸钱和一根长一尺多的雷尺。
雷尺是用被雷电击中的桃树木做的,上面写了符咒。
阿方提和努拉坐在伊曼师太左侧,大气不敢出,只感觉房间内有一股阴冷的气息在涌动。
揭下头巾后,伊曼师太的头发披散下来,但没能遮住右边脸上那道伤疤。道伤疤露从眉际拉到腮帮子上,触目惊心,显得格外狰狞。
阿依莲点燃桌上两根蜡烛和九柱香。
伊曼师太双手合什,睫毛低垂,开始诵经文。油灯忽明忽暗,她的脸也忽红忽白。一会儿,她的声音慢慢地变小,呼吸开始变得缓慢,头上冒出细小的汗珠。未几,她睁开眼,眼中却莫名其妙的露出一丝诡异的光。
一阵阴风骤气,油灯摇晃着似乎要熄灭。阿方提和努拉俱感寒气逼人,背脊骨发凉。
伊曼师太嘴巴慢慢张开,开始说话,说话声和平时截然不同,是男人粗糙的嗓音:“你叫我来做什么?”
阿方提楞了。努拉吓了一跳,他跟李伟成说过话,这声音,这语调,根本就是一个人嘛!他坐不住了,想拔腿就跑,可是,两条腿怎么也提不动。
阿依莲点燃了一叠纸钱,把房间照得通亮,一股浓烟之后,纸钱烧成了一堆黑灰,有些轻灰还在房间飞舞。然后,屋里又暗淡下来,只有那盏不灭的油灯,被风吹得扑哧扑哧闪过不停。
阿方提如梦方醒,颤声道:“你,你是李伟成?你吃,吃饭了?”
“吃了。”伊曼师太依旧是男声回答,“你找我?我跟你不熟。”
阿方提一口气堵在嗓门眼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挑剔?
努拉是砍人放火都不带眨眼睛的,这会,小腿肚一直抽个不停。但看见屋里昏暗的灯光和漆黑的角落,真怕恶鬼突然现形,脸色惨白,伸出血淋淋的长舌……
阿方提定定神,深深吸了口气,道:“是的,我找你。我问你,是谁要你去霜满天故意闹事的?”
努拉赶紧掏出手机,打开录音。
“咨询费,拿来!”伊曼师太嘴里吐出男声。
阿方提差一点栽倒。你他妈都死翘翘了,还要钱干嘛?
阿依莲闻声,立马点燃了一叠纸钱,把房间照得通亮,一股浓烟之后,纸钱烧成了一堆黑灰,有些轻灰还在房间飞舞。然后,屋里又暗淡下来,只有那盏不灭的油灯,被风吹得扑哧扑哧闪过不停。
“曾劲松。”烧了纸钱,那边开口回答。
阿方提瞧了努拉一眼,他点点头,表示录下了。
“闯王剑在哪里?”阿方提问。
“不知道。”鬼回答得很干脆。
“什么。不知道?”阿方提连忙示意阿依莲烧纸钱。他算是摸到了对方的心思。有钱能使鬼说话。
阿依莲又烧了几张纸钱。
“反正我是不知道。”收了钱,鬼回答的语气婉转了几分。
“那个女人是谁?”阿方提想,盗闯王剑确实不是他,他不知下落也有可能。问清那个女人也行。
“鬼知道。”鬼的回答让阿方提要跳起来砸他脑门。你他妈明明是鬼,你不知道谁知道?
努拉忍住没笑出声。他慢慢的没那么害怕了,幸好,他看不到伊曼师太右边那张脸,否则,就不会开始从容。
伊曼师太直勾勾看着前面,眼珠子一动也不动。眼睛里空落落的,又仿佛看得无比遥远。那种眼神是任何地方也看不到的。漂浮不定的火光涂抹在她脸上,使那道伤疤像一条蜈蚣,在慢慢蠕动。
“她不是跟你一起的吗?你怎么会不知道?”阿方提追问。
“我不知道是谁拿走了剑。我只管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