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位置偏北,临近年关,风雪一日比一日急,夹道上、屋顶上都积着厚厚的一层,冷风浸骨,街道上却一日比一日热闹了起来。
陆叔每每乘着马车从一条条街道上走过,总能看到越来越多的小贩支起摊位,卖红皮对联的、卖灯笼的、卖糖人的、卖油茶酥果糖麦片儿的……一应俱全。
街道上的人群也渐渐多了起来,摩肩擦踵的,在一道道摊位前流连。
年味儿是越来越浓了。
敬国公府亦是如此,府中各处都昭示着新年的气息。
陆炘就是在这个时候回了家。
相较于半年前,如今的陆炘就要谨慎守礼多了!
不再同往常一样招猫逗狗、气焰嚣张四处惹祸,甚至私下里见到陆烁时,也是一副安份和善的姿态。
罗氏很满意,陆昉很欣慰,至于白氏,仍旧同往常一样,不冷不热,不疏远也不亲近。
但瞧着陆炘闪烁晦暗的眼神,陆烁却觉得他真心改过的可能性并不大。
不过陆烁却无暇顾忌这些!
虽然年关将近,但他如今要准备的东西却有很多。
一来要准备二月时的岁考,二来开春之后,他就要跟着卫夫子往魏州求学去了。
此去虽路途很近,但为着能专心读书,他中途并不会回京师来。
这一去就是一年,袁氏左牵右挂,忙前忙后的为他收拾四季衣裳、选拣合适的随从,陆烁少不得要跟在身边做个参考。
但他虽忙于这些,却是眼明心活,外头的消息照样一个不漏传了进来。
眼下最热门的,还是安远侯与大昭之事。
自大王子出了事开始,消息传到大昭,大昭王悲痛欲绝,据说是数度晕厥,端的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可怜兮兮。
十三王子被大昭王派人接了回去,直接就被降职赐死,不过迫于小王妃求情、加之大昭王对他也慈心昭昭,最终只是以贬为庶人为结局收场。
在,想必被贬为庶人的十三王子日子绝不会好过。
大王子之死,这本算得上是大昭的内斗!但因为中间还牵涉到一个安远侯世子,那性质就又有些不同。
为此,大昭王作为属国之首、也是此案的被害者家属,在处置了十三王子之后,多次上折子到惠崇帝案前,哭诉丧子之悲,请求惠崇帝命令安远侯交出曲玢、给他个说法。
安远侯对此也是头疼。
他知道此事必定有惠崇帝的手笔,但别说他查不到,就算他暗中给大昭王递消息请求私下和解,却依旧被大昭王死咬着不放,非要他给个说法不成。
至此,安远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大昭王这是典型的借机敲诈。
大昭王儿子众多,大王子虽优秀,但对这些蛮民来讲,死了一个并不算什么,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大昭王不看重儿子,安远侯可不行!
安远侯世子虽招了大祸,却依旧是他的心头肉,如今他人在京师呆着,还不知是生是死、受苦否?安远侯只觉得心急如焚,绞尽脑汁想尽快将他接回来。
不过惠崇帝却不放人,美其名曰保护曲玢,实际上却是借机软禁,将曲玢与那个不知真假的成郡王全部扣押在京师,以控制滇南局势、并借机找到可能蛰伏在暗中的成王余孽。
可怜魏玢这个智障,愈发乐不思蜀,竟整日快活似神仙!
安远侯无法,只得想尽办法应对大昭王。
不过这事这样轰动,整个大齐都盯着滇南看,安远侯想要用朝廷的东西来补偿大昭王,几乎没有半点可能。
当真是棘手……
惠崇帝对此自然十分高兴!
据陆昀所说,近几日来他在朝堂上笑影重重,对官员也宽和仁善许多,可见他对着结果的满意程度。
陆烁将这些前前后后听了个遍,只觉得无语。
这个大龄世子,可真够坑爹的!
……
大昭与安远侯的扯皮还在继续,京师却丝毫不受影响,新年在众人的期盼中姗姗而至。
一个热闹而又喜庆的年!
年关之后,时光飞速略过,转眼就到了二月。
岁考终于来了!
岁考,顾名思义,一岁一考!
岁考是各地学政每年对所属道、州、县所有生员、廪生进行的考试,并根据一地考试成绩优劣酌情赏罚。
考试结束后,学政会按照成绩依次补缺廪膳生名额,先补廪膳生、次补增广生,所有考生共分六等,一二等给赏,三等如常,四等挞责,五等廪生、生、增广生降一等,附生降为青衣,六等黜革。
廪生有每月六斗米的补贴待遇,增广生则无,关系到切身的利益,自然十分的受重视。
尤其对于出身寒微的学子来说,这六斗米虽少,省省俭俭,却足够他们用上一月有余,更显得珍贵。
当然,对于世家子来说,这自然就无足轻重了。
但因这岁考是历届秀才中的佼佼者同场竞考,不争馒头争口气,真正甩脱不考的实在是不多。
故而,这岁考人数虽少,级别虽低,紧张程度却不亚于院试!
二月的阳光温柔和煦,轻轻地洒满大地,春风似剪刀,一剪一剪,剪得枯藤绿了,柳叶新了,河冰消解了,春日跟着来了。
不过气候却依旧凌冽,一如刚刚过去的寒冬。
陆烁穿着厚厚的棉衣,裹着大氅站在宽敞的广院内,春风带着刺骨的凉意直直吹过来,吹的他浑身一抖。
他抬头向前边望了望,就见队伍依旧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