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惊,不知道怎么接话,只有保持缄默。
“十三年前,北境一个小村子,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三位可曾听闻。”
云菓百里烟纷纷摇头,沈澜沉吟半晌道:“十三年前我虽年幼,但似乎也曾听闻。好像是叫...宁雪村?”
“宁雪村…”韩太琰呢喃默念,不断重复,眼眶不知不觉,竟似红了起来。
气氛忽然沉重起来,压得人颇有些喘不过气。百里烟轻声问道:“大师兄,这村子怎么啦?”
“详细情形我也不清楚,但当年轰动一方。只知道全村七百多户一夜间消失殆尽,仿佛从人间蒸发。”
韩太琰缓了缓气,苦笑道:“还是我来说吧,毕竟…我就是宁雪村的人。”
“十三年前,我还是一个宁雪村普通青年。父亲去世的早,只有母亲相依为命。母亲是外乡大户闺秀,据说年轻时候被一个颇有贤名的游方相士看中,说她天赋灵根,便收了她当弟子一同游历。又教了些防身术法、占卜算命之法与她。
后来母亲游方途中与我爹相爱,便嫁进了村子。我当时年幼,不懂道法玄妙,只当是哄孩子的把戏,并不信以为真。那****与青梅竹马的玩伴从外回家,母亲一脸严肃,说村子有血光之灾,要我随她离开。”
他叹一口气,“当时若听了母亲的话就好了…”
“宁雪村生我养我多年,哪是母亲一个血光之灾能把我吓走的?我那时候只当她想起了大家闺秀的好日子,在偏僻的村子里住不下去,便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母亲又把血光灾劫说给村里人听,也许她平日行事本就与村里人格格不入,一时也没有人愿意相信她。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好景不长,有一日夜里,我迷迷糊糊间被窗外彩光照醒,我偷偷去看,竟发现母亲正与一团黑漆漆的东西打斗。那东西凶狠异常,十几个回合下来,我娘亲不是对手,重伤倒地之余看见冲出去的我,心中一横,竟用法术将我送到了几里外,醒来时候的我…所见直如梦魇。
整个村子被一个通天虚影笼罩其中。那虚影一片黑红暗色,身上雾气不绝,瞧不清眼睛鼻子耳朵,却长了一张硕大无垠无边无际的嘴巴。我本想掉头就跑,却不知道村子里母亲和阿莞的情况…”
他顿了顿,“阿莞就是和我青梅竹马长大的女孩子。那时候我们俩早已私定终生,那种情况下,不管是因为母亲,还是因为她,我都不能就那样撇下她们不管。”
他咬了咬牙,“所以我又冲了回去。”
“可是那雾气一样的怪物将整个村子罩在里头。村中人发现异常,也都慌乱起来。我和阿莞隔着雾气,那雾气仿佛一层无缝无隙的罩子,我在外头,她在里头。我们看得清彼此样貌,却触碰不到彼此身体,听得见彼此声音却不能彼此拥抱。那雾气不断浓郁,渐渐把村子里的人变得呆滞,阿莞怕我受牵连,以死相逼要我离开。我跟她说,我一定会回去救她,要她一定要坚持到我去救她的那一天。”
他眼神忽然坚定起来,“‘就算十年、二十年、一百年,只要我不死,我会一直等你回来救我’。这是阿莞最后一句说的话。”
他神色肃然,眼神清澈,但喉咙却哽咽起来。
百里烟听他说这些,心中感伤,一时暗自啜泣,就连云菓肩上的白狐也将脑袋埋在尾巴里,看不清脸上表情。
“那后来呢?想不到韩师兄有这样惨痛的经历。后来这肉身死去,又是怎么一回事?”
“后来我想逃离被那妖怪笼罩的范围,却不想那妖怪似乎不想让我进去,也不想让我离开。参天巨爪一拍而下,我年纪不大,又只是一个平凡农家青年,如何躲得开这一击?那时候、我的肉身就差不多坏死啦。
就在那时,我被路过的石长老救了下来。”
“石然?是他?”百里烟奇道。
“不错。石长老看似严厉,实则古道热肠…不仅救了我,还用转魂术抽离我的魂魄,以免怨念深重的我随着肉身坏死,魂魄化为阴灵厉鬼,祸害人世。”
“转魂术...相传转魂术耗费施术者阳寿,石然…石长老竟肯为你做到这一步?”百里烟奇道。
“不错,我也是后来进入上玄院修道,才知道这其中牺牲的。石长老虽对我不甚上心,但在我心里,他就是我再生父母了。”
“那你这肉身…”沈澜沉声问道。
“在那之后,石长老将我的魂魄注入新亡之人的躯体之内。但毕竟不是原来身躯,根据契合度不同,大约两到三个月,我就得换一幅新的肉身。否则肉身腐朽,不仅恶臭难当、影响行动,重则动弹不得,静静等死。”
“所以、你是在为你自己寻找一幅合适的肉身?”云菓叹一口气,轻声问道。
“不错。其实放眼群玉山,有诸多寒地民族生存在此,只是人数比较少。”
云菓点头道:“所言不虚。我记得当年与百里游历群玉山时,确实遇见过不少山中居民。”
“这里便是其中几个民族的埋骨地了。”韩太琰顿了顿,“每当族中有新亡之人,他们便会将尸身送来此地。我就…我就经常到这里寻找合适的肉身了…”
众人沉没良久。
“这么做虽是迫不得已,但我知晓,惊扰死去之人,开坟借尸,实在天理难容。可是...可是…”他越说越激动,竟忍不住哭出来,
“可是,我想回去啊,我想找到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