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牛书贵家因超生被公社计生干部追查的事,成了牛家庄家喻户晓的头等新闻。但牛书贵并不在意,他和胖媳妇在这个问题上,无论思想还是目的,都始终保持着高度的一致,并且已经秘密拟定了下一步如何应对的行动方案。至于外部关心这事的人,对于事态的发展进程,都想探个究竟,以便丰富相互见面时有趣的谈资。牛群的媳妇就是一向关心村上新闻的女人。多少年来,村里老少几乎没有一个直呼她姓名的,或许她的称呼唯有“牛群家”更让人朗朗上口。
过了霜降就是立冬了。这个节气,在农村是最清闲的时光。冬小麦在繁忙的秋收过后,也大片大片的播在了田里。棉花的采摘也过了顶盛期,凉风习习中唯有衰败的棉柴守候着严冬的来临。村口枯心柳树下,闲侃的人们,从日出到日落都能够分享着温暖而又充足的阳光。
“牛群家”便是其中之一。她自从嫁给牛群做媳妇,不久,在这个村里就有了极高的声望。究其原因,也不完全因为她娘家兄弟有着在城里做官的背景,在为人处事上她不计个人得失。村里人不知什么时候她学的裁剪,这门手艺在她身上不但无利可图,不收分文,还常常搭上针线和功夫,让人盛情难却,产生发自心底的佩服。牛群老实,在外很少言辞,在他这个家庭,自然是女人当家。
牛兰旺是他们唯一的儿子。儿子上到高一的时候,国家恢复了高考。这样的好政策对于农村娃来说,真是天赐良机。可是,上学成绩一向一般的牛兰旺上到高二的时候,就倍感吃力。真是恨铁不成钢,看来依照儿子的现状发展下去,考上大学简直是天方夜谭。如果走不进大学的殿堂,一个农村孩子想端上铁饭碗,往城市里奔,还有一条路就是当兵。然而,如果没有文化,当上几年兵还得回到农村种田,这对于“牛群家”或者牛兰旺的观点都是及其没面子的事。一番冥思苦想之后,“牛群家”终于想到了她的弟弟,也就是牛兰旺的舅舅。通过他的关系,把自己的亲外甥由农村变为城市人,不失是一条捷径。还没等牛兰旺上完高中,“牛群家”已经给他儿子的未来开始谋划了。难怪牛书贵用羡慕的眼神对牛群说:
“你们家多好啊,背靠大树能乘凉。看俺家,也没个皇亲国舅的,一辈子也甭想走出这牛家庄了。”
牛群家马上辩驳说:
“你家三个女儿一个比一个长得水灵,一个姑娘就是一个小棉袄,等你们老了那才叫享福呢?”
话说到这里,牛书贵往往不愿就此继续探讨下去了。生儿生女都一样,这是在他的内心从来都会遭到反对的观点,或者他有几分憎恶说这些话的村人们,简直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哪里知道在农村没有儿子,没有后代的痛苦。像自己一个一个的生女儿,好久他都懒得和人高谈阔论,因为只有那些子孙满堂的人,腰杆才挺得直,说话才分贝高,底气才加倍足。
踏着夜色赶回家的牛书贵,累了一天腰酸背疼,真想倒头就睡。可是他与胖老婆的秘密工程只有在晚上才能够一点点去完成。他们决计要在内屋的地面上挖开一个洞口,地道呈“u”型进行,出口一直要挖到屋后一个做了伪装的麦秸垛旁。
“地道战呀?不行吧。”最初胖老婆提出这个建议时,牛书贵摇着头说。
“那么你就干脆等着牛长江带来的队伍抄了咱的家,还得把我拉到公社做绝育。你认了?”胖媳妇说这话时,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牛书贵。然后接着说:“我想了,跑也不是办法,跑到哪里算一站?路费吃饭都得花钱,再说咱这仨孩子咋办?”
好久,牛书贵两手挠着头皮,一言不发。最后终于眼前一亮,一跺脚斩钉截铁地说:“老婆,这事儿就听你的了。”
牛书贵挖下第一掀的时候,问拿着提筐站在一旁准备往外背土的胖老婆。
“大门锁上了?”
“锁牢了。”
“孩子们睡下了。”
“都睡了。”
“这事除了你和我,连孩子也不能让她们知道。”牛书贵再三嘱咐道。
“知道了,你赶快干活吧。”她迫不及待地说。
屋里的地面往下挖,是砖头和黄土的混合物,一下挖下去,常常会碰到坚硬的砖头。牛书贵额头上已经开始流汗了,挖下的深度还不到一米。他们刚想继续,突然听到有人敲击大门的声音。迟疑了片刻,胖老婆心一下子提到了嗓眼,问牛书贵道:
“咋办?你说咱是开,还是不开。”
牛书贵皱着眉头果断地说道:“不开,要是牛长江来了,就糟了。”
“嫂子,是我呀。”他们几乎同时判断出敲门的人,不是牛长江,是牛群。
“不开!说睡下了,有事明儿说吧。”牛书贵说。
“他叔,俺都睡下了,有啥要紧的事吗?”胖老婆小声说。
“那好,别开了,没啥要紧事。就是给你告诉,俺兰旺要进城上班去了。”牛群说完就走了。
真是虚惊一场。确定不是牛长江和计生干部,看着眼前新垦的砖土。两个人不禁会意的笑起来。
牛群爱到牛书贵家串门,爱莉窈窕的身材和朴素的装束,衬托出年轻姑娘特有的气质。每看到越长越漂亮的牛爱莉,就像看自己的女儿一样,他心里总觉得美滋滋的。爱莉也总是把泡好的茶水,亲自递到他的手里时,亲热的说一声:“叔!你喝点儿茶吧。”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