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君扬没有李程峰预见的暴跳如雷或咆哮怒吼,他超乎寻常的镇静,李程峰的那个言之凿凿的是字落入耳中,确切地坐实了传闻的真实性,足有五分钟,他哑着嗓子开口问道。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程峰说完是字以后视线就没离开过梁君扬,他试图在这张精致如画的面容上搜寻些什么,端详良久,却赫然察觉到曾经单纯无邪的那个青年此时满脸深藏不露的老练沉稳,这一刻,他似乎已然意识到了他出于主观臆断而犯的错误,但他还是为自己辩解了,他慢慢地说。

“因为我不想你不高兴,看到你难过我...我很心疼。”

梁君扬吃惊地瞪圆了眼睛,他觉得这个理由有点荒唐又可笑,他痴痴地问:“就是这样?”

李程峰倒了杯水,润润嗓子,修长白皙的手指握着玻璃杯,斟酌再三,进而说道:“你觉得会有多复杂?你那段日子情绪低落,又不肯跟我说原因,我很担心,就去问朱然,他告诉我你是因为工作不如意,英雄无用武之地,我才知道你进剧团这么多天一直干杂活儿,我爸和你们团长有些私交,所以我才去求他给你调动岗位,我只是希望你高兴,希望你工作顺利,其他的并没有想太多。我...我是为了你好。”最后这句话,他也知道是多么苍白无力。

梁君扬的双手紧紧地攥成拳头,手背暴起蜿蜒曲折的条条青筋,呼吸的频率变得急促,他到底修炼不够,克制情绪的功力微弱,还是忍不住要爆发的。

他像白天乍然听到同事对他的议论那样血气上涌,重重地喘息:“为我好?你知道你这么做给我带来的后果么?你知道同事在背后是怎么说我的吗?你知道他们是用一种怎样的眼神看我的吗?你知道当我以为这一切都是靠我努力换来的时候是多么自豪骄傲的吗?你知道我今天听到那些话之后的感受吗?我以为我很优秀很能干,我默默干了那么久的杂活儿,我以为我的付出终于得到了回报,哪知道...我还是借助别人架好的梯子爬上去的。我觉得我像个小丑,滑稽又可笑,而你就是那个叫我变成小丑的罪魁祸首!”

李程峰尽量保持心平气和,他力求把控好这场争执的气氛,他不愿吵架,他们目前的关系像一根细小的棉线,严重的争吵会成为一把锋利的剪刀,这条本就岌岌可危的细线一旦被剪断,修复的方法只有系个疙瘩,一个永远存在的疙瘩,李程峰不想这样。

他耐着性子说:“扬扬,我们每个人都活在别人的议论中,有赞扬也就会有诋毁。以前,你接触的人少,听到的声音也就少,现在乃至未来,随着你接触的人越来越多,你听到的声音也越来越多,你要学着去承受这些不同的声音,学着接纳和无视,学着宠辱不惊。”

梁君扬忿忿地说:“你根本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说我和爸爸的!他们说...”那些带有侮辱性的露|骨字眼他说不出口,而是用了代替词。“他们说,我和爸爸是不正当的关系。这是对我的侮辱,也是对爸爸的侮辱!就是因为你在背后搞小动作,毁了爸爸的声誉,也毁了我的清白!明明是子虚乌有的恶意揣测,为什么要我和爸爸背锅?他们不能这样说我,因为我根本不是这样的人,我没有做过这样下作龌龊的事!”

他说这番话的表情彷如一个被冤枉偷吃糖果的小孩那般委屈,他说到最后再也控制不住地红了眼睛,李程峰看得出来他拼尽全力控制蓄在眼窝中的泪水不要掉下来,只有李程峰自己才知道这两滴似落非落的泪水如同利剑插在他的心尖,有多疼惜就有多痛。

李程峰意识到,他真的错了。

他是个商人,商人做事更注重利益结果,从不在乎过程。

在商人的理念里,不择手段来获取最大利益是再正常不过的行为,他们只会遵循行业内默认的规则,几乎没人考虑是否符合大众的价值观,梁君扬却不是。

他忽略了梁君扬初生牛犊的冲劲儿,也忽略了他的理想主义。

他和千千万万个初入职场的小牛犊一样,希望凭借自己的奋斗赢得进步的机会,希望得到更多可以做出成绩的机会,希望获得不掺任何杂质的来自领导的表扬和同事的认同,这种想法并没有错。

只是每个小牛犊都在心中建立了一个绝对公平公正公开的职场乌托邦,直到残酷的现实摧毁了这个乌托邦,他们才会切身地理解没有绝对只有相对这个道理。

现在的李程峰就是毁灭了梁君扬那座乌托邦世界的残酷现实,而他最初的本意并非如此。

梁君扬内心的乌托邦早晚会坍塌,但那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不美好经历的增加,一点点地被破坏,直至最后一砖一瓦的碎裂,整个过程中,他的承受力也在逐渐变得强大,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心灵受伤程度要远远低于这般轰然陷落所带来的伤害。

李程峰自以为是地送他到平坦大道,想当然地觉得他往后的路会更容易走下去。却没想过铺在荆棘之路上的小阻碍恰好是站都站不稳的梁君扬的倚靠,他需要在摸索前进中的碰撞缓冲,从天而降到平顺大路上的他最终只能是摔得更重。

李程峰只恨太晚悟到这点,为今之计,他唯有用单薄的语言来减轻梁君扬的伤痛。

“扬扬,谣言止于智者,清者自清。你以为你不调动岗位,这些闲言碎语就不存在吗?你单位的性质你应该最清楚,有多少人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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