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这么一遭,到底是受了寒气, 顾青竹醒来脑袋便昏昏沉沉的,鼻子也透不出气儿, 看来睡前喝的那碗姜汤没起到作用,应该直接灌些汤药预防着才对。
颂安自责了老半天,自家姑娘身子骨好很少得病, 多少是疏忽了点儿, 眼下万万不敢再耽搁, 找人请来郎中把了脉, 开出几幅药才安下心来。
外面淅淅沥沥的下着雨, 比昨儿小了许多,府上在忙着置备婚宴用的东西, 喜房准备好了,到时再将桂圆大枣之类的东西端过去摆齐, 蔬菜肉食一车车往后院库房里头拉, 几十张刚制好的大圆桌也陆续送到府上, 单等着天气晴好的时候, 拿出来晒晒供宴席上使。
顾同山伤未痊愈, 老太君没让顾青竹再帮忙操心着那些婚礼的事儿, 家里头如此忙碌,所以她生病也没说出去,免得长辈们还得分神照顾自己。
临近午饭那会儿子,张姨娘带着丫鬟到了听竹苑,丫鬟手里托着个瓦罐儿,正是刚从炉子上煨的鸡汤。
“这里头加了荷叶和白菊,油都控出来了,清淡口的。”张姨娘坐在床边替她拽了拽被角,指着瓦罐儿说:“暑天受风寒可是遭罪,姑娘不能嫌热就由着性子来,多喝点些汤水好得快,这几顿我给你煲汤喝,想吃什么菜色尽管说,不过咸辣是不成的。”
顾青竹受风寒不假,身上的汗倒是没少出,若非被人拦着,真要去沐浴一番才能舒坦,平时里屋都要置冰盆子的,眼下虽已然叫颂安拿的远些,张姨娘进屋瞧见还是皱了眉。
“劳烦姨娘了。”
张姨娘厨艺好,顾青竹很喜欢吃,瓦罐子里的鸡汤舀出满满三小碗,差不多一口气儿喝完的,咸淡正好。
见她胃口好,张姨娘才露出笑脸儿道:“姑娘底子好,多吃点儿过不了两日就能痊愈的,晚上我熬些莲子羹?”
顾青竹点头笑道:“再拌个青笋丝儿罢。”
张姨娘满口答应,伸手拉过她的胳膊,顺着一路向上的揉捏着,每个捏的地方对应着穴位,捏完整条胳膊都是酸麻的,对风寒头痛最见效。她闲话了两句,垂了眼儿唏嘘道:“老爷夜里半宿未阖眼,也在为老国公可惜,如此的忠臣良将说没就没了,叫人心里头实在难受。”
她听完轻轻嗯了声,想起沈昙那般哀痛的模样,心里头又是阵抽抽的疼。
“今儿府里派人先过去吊唁,咱们要送的东西先汇到大夫人那边儿了,待下午一齐拿过去。”张姨娘说的很慢,将零零碎碎的琐事都讲给她听,然后停了会儿,看着顾青竹道:“老爷说待过了头七时再带着你去一趟,这几日便好好在家养病。”
顾家即将办喜事,去魏国公府吊唁便有诸多忌讳,一般是下葬前去吊唁一回,张姨娘说这些倒不奇怪,但顾青竹却缓缓坐直了身子,左手微微抓了薄被,开口问道:“我爹可还说旁的了?”
张姨娘抿住嘴儿,一脸担忧的扭头道:“老爷...老爷的意思让姑娘放宽心,过去这个坎儿,前头的路便好走了,待四公子成了亲,你要是愿意的话,咱们去城外庄子住上十天半月,正好赶上好季节,果子什么的也熟了。”
老国公病故,沈昙至少守孝三年,而之前沈原和顾同山提过两个孩子的婚事,如今阴差阳错的一直没个说法,这下子想坐下来谈,却是没甚可能的。
顾同山再看中沈昙,也不能拿顾青竹一辈子的大事当儿戏,别说圣人眼下有为她说媒的意思,便是没有,自家女儿苦等三年,若中间出了什么差子如何是好?
为人父母,为自家儿女打算实在是人之常情。
顾青竹心里头是有谱的,昨夜去探望沈昙时,压根儿没敢多考虑这些个,父亲大概是怕她难过,才专程让张姨娘来做这说客。
这种事,心中有数是一回事,猛地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她是打算和沈昙举案齐眉过一辈子的,即便是前阵子沈原将军被诬陷牵扯进了重案,老国公重病,顾青竹也没想过两人会成不了。
可老国公突然病故,真真让她措手不及,眼下情况应怎样和长辈去说,脑子里还没半点儿主意。无论如何,这三年她是要等,想方设法的去等,中间再多艰难,只要最后达成所愿,顾青竹便能撑得住。
即使眼下什么路子还没有。
顾青竹稳了稳心神,过了许久才发了声音:“爹想去的话,我便陪着他一起去住,庄子那边儿有温泉,每日泡泡很解乏,想来去年也是秋末冬初过去的,果菜俱现从地里摘出来,这会儿想想还能馋的咬舌头呢,可是饱了口福。”
听到这话,张姨娘心内哪儿能好受?
去年顾青竹去庄子住便因为和傅长泽解了婚约,好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沈家大公子又是人中龙凤,秋闱还考上了解元,真是眼瞧着好姻缘烟消云散,直叫人感叹老天爷如斯不公。
“姑娘...”
张姨娘吃不透她的意思,欲再劝却被顾青竹截住话头儿:“姨娘只管将这话告诉我爹,至于其他的,改日我会亲自和他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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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老国公的丧事办的极为隆重,连续的阴雨天儿终于放了晴,魏国公府门前的丧幡矗了好多个,京城官员均前往吊唁,巷子中马车川流不息,为着不阻着路,几乎是来人刚刚下车,便有仆从引着车夫去别处安顿停放了。
老国公侍奉两代君主,乃当之无愧的元老,圣人有意削弱沈家兵权,想栽培另外一门世家与之制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