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文彩上山了,他一口一个庞排长,把庞有计美得简直要上天。李文彩问他们,在敌后,有没有抓到过一个姓慕容的参谋长。
愚二很干脆地回答:“没有。”
因为他们这里确实没有,慕容格告诉他们,自己姓宋,是个连长。
李文彩说,前沿部队向前推进了一百多里地,连部也要搬到谷家寺去了,叫他们赶紧收拾东西到谷家寺集结。
李文彩还给他们带了几只枪和一些弹药,说是连部奖励给他们的。
李文彩走了。愚八拿起一支枪,用手掰着,似乎那枪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
“又是两撅头,老子们缴了这么多毛瑟,一把都舍不得给。”
“可一,你不要把他扳断了,好歹是支枪。”愚二说。
“二哥,叫我愚八。你不要一会叫可一,一会叫愚八,把我都叫晕了。”
“你不是说,叫啥都行吗?”
“但是现在,我想叫愚八,今后也想叫愚八。”
“因为张老夫子说了愚是中华的一种精神。”愚九说。
“那只老鹰好像也挺傻的。”愚十说。
愚十一到愚十八都围了上来。
“喊我愚十一。”
“我是愚十二。”
……
慕容格觉得这画面有意思极了。
一个愚二带出了一帮愚人。
愚二已经有两天没有再向他请教军事问题了,每天都要问几个时辰的他,竟突然就不问了。有空的时候,他总是坐在草地上,头傻傻地望着天,手使劲地抠着地,好像天上有熟人在跟他说话,好像地上有仇人在跟他捣乱。
这让慕容格有点奇怪,他走向愚二,想去跟他说两句话。
愚十九一边使劲地拉绳子,一边大声的喊:“蹲下!老实点!不要随便跑!”
那语气,好像他真的是条狗。
喊声惊动了愚二,他对愚十九挥了挥手,十九松开了绳子。
“你怎么不问了?”
“我好像已经懂了。”
“懂了,军事是博大精神的学问,从来没有人敢说懂。”
“可我觉得,我就是已经懂了。”
“你懂了什么呢?”
“我本来一直都想不通为什么右翼被突破了,我们连敌人面都没见着,就要开始逃跑。”
“现在想通了?”
“你在军事地图上画得那些箭头,我看着看着就变成了拳头,而我们就变成了一个人。我们的右路本来是不应该有拳头打过来的,可是右路被突破了,没有拳头的地方,现在有人打出了拳头。”
“嗯,有点意思。”
“我可以侧身躲避,但是正面的拳头就会打我的侧腰,或者帮助左边的拳头再次突破。其实,我可以有很多种办法应付,可是,我这个人不太灵活,因为我不是一个人,是有很多很多人组成的一个人,人多了,想法就多,就会不太灵活。我只能按照既有的规则行动,就像愚八他们的三才阵。于是,我只能跑,在危险消除之后,在重新想办法。”
愚二的比方有些不伦不类,似乎也不是太贴切,但慕容格还是觉得愚二确实领会到了一些东西。
“你说的结合部,我也想明白了。”
“其实,天下没有铁桶的阵地。师和师之间有结合部,团和团之间有结合部,排和排之间有结合部。战线越长,结合部就越多。而结合部,就像两个人,无论你想结合的多么紧密,那都是你想的。两个人不可能完全紧密地结合,一定会有空隙,有了空隙就有了被突破的可能。”
“你说的兵法,我也想过了。其实就是办法,只不过把人心的险恶发挥到了极致。说到底,还是个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问题。我觉得需要的不是学习,而是经验。有很多东西,我觉得光是学是学不懂的,关键在于做。”
慕容格半天没有说出话来,因为他觉得愚二的道理似乎颇有些道理。
终于,他想起了一个自己早就想问的问题:“你那天,是用石头打穿了我的兵的脑袋?”
“嗯!我觉得我的石头比两撅头好用。”
愚二一声清啸,悠长而响亮。山谷里传来回声阵阵。他站起身,捡起一块石头,“嗖”一下扔了出去,几米外的一颗小树被拦腰打断。愚二拍了拍手,走了。
慕容格张大了嘴。两撅头没有这么大的威力,盒子炮也没有,老套筒更不行,那石头,像是土炮打出了一发炮弹。
传说中的没羽箭是真的,那武松就可能也是真的,倒拔垂杨是真的,神行太保也是真的,三侠五义难道都是真的?
愚八跑了过来:“比前两天更厉害了。”
“嗯,我感觉得到,它越来越强,越来越顺畅了。”
从愚八到愚十八,每个人盘膝坐在地上,好像入定的老生。
愚三等人在扎在马步,冲着拳,嘴里喊着川江号子。
> 得长生哦> 蜩与学鸠笑之曰:“我决起而飞,抢榆枋,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
难道自己就是那蜩与学鸠?
他突然有些着急了起来。
他跑到愚八跟前:“你们这是在练内功吗?”
“不晓得,反正是在练气。你管它是什么呢?反正练了周身舒畅,舒畅了就至少可以延年益寿吧。”
慕容格突然摔了个狗吃屎。愚十八在屁股后面踹了他一脚。
“格老子,蹲下,老实点,一没留神,你就到处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