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记得,那天他们跑得很仓皇,还总是不停地回头张望,似乎滇军官长就在身后追赶着他们。他们一直跑,直到离开花城很远的地方,才敢歇脚。柱子现在也想不明白,那个马鞭男孩怎么会去到太阳沟的,那个地方是很少有这种“少爷”出现的。
几天后,师兄、师姐和爸爸不知道因为什么吵了起来,后来,听父亲说师兄、师姐上山当了土匪。父亲则带着他一路颠沛,直到来到盘河口马家寨,遇到马老爷。
师兄、师姐,两个曾经多么熟悉又亲切的称呼,可如今柱子不愿想起他们。他觉得,师兄师姐在最危难的时候背叛了父亲,虽然这里也有自己的错。
就这样想着想着,不觉太阳已经升起了老高。柱子收起了马步,提起一个箩筐向山间老林走去。他要去练飞蝗石。
林间的草长长短短,青青黄黄,还有一些水气。翅果菊的花碎碎的,黄瓜菜的花黄里透着嫩。几只伯劳鸟在绿林中啼鸣,彩色的斑斓在阳光下炫目极了。
11岁来到马家,生活就闷出个鸟来。熟悉的面孔就那么几张,一张长脸,手持拐杖,慈祥但不失威严的是马老爷;一张方脸,头戴小花,满脸妖娆褶子的是卢妈;一张国字脸,有些潇洒却略透阴鸷的是少爷;一张瓜子脸,皮肤白白胸脯大大的是小姐;还有几张脸不平不淡不丑不靓的乱七八糟脸……
父亲总不让自己和别人有太多的接触机会。他总是说,14岁之前,是人学东西最好的年纪,这时候的人主要是记,15岁之后就开始学会悟了。15岁之后才是开眼界的时候。
自己已经14了,父亲说了,15岁,等他满了15岁就带他出去闯世界。想到这,柱子又高兴了起来。觉得在胸口中闷出的那只小鸟已经开始扑腾翅膀了。
“就要飞了,就要飞了……”柱子在山野里大声喊起来,“飞了……飞了……”空旷的山谷用热烈的回声应和着。
闯荡江湖,柱子热烈地盼望着这四个字的到来。一直以来,他都按着父亲的教导,积极准备着。
“我会武功。”柱子想。
虽然查伯学一直不让柱子和别人动手,却对柱子的功夫却已经非常认可。尤其赞赏的是他下盘的扎实和闪躲的敏捷。查伯学常说,查门功夫没有别的,就两个字:稳和快。
所谓稳就是身坚如铁、气定如山。
身坚就能抗打,别人打你打不倒,你就有机会打倒别人。如铁就能打人,人打你不倒,你打人必倒。
气定如山就会临敌不乱。气定则眼可观六路,耳可听八方,危险看得见听得着,敌招就能闪得了料得着,就可能后发制敌。
查门重练马步冲拳,目的就是练个稳字。冲拳时,眼随心到,耳随风张,日久则谙熟气流之变化,渐悟萧瑟与摇落,乃知杀气之迥异也。
所谓快,就是闪得要快,动则如脱兔;打得更要快,迅则如猛虎。查门练快,方法倒也不难——飞蝗石。石子一堆,是练功的必备。练闪,查伯学把石子当暗器朝柱子招呼,柱子要做到不仅避得开,还要抢得近。避得开,则可保当下。抢得近,则有机可乘。练快,柱子和父亲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对动物形成围堵之势。柱子把石头当暗器,在父亲的配合下把动物当标靶,用石子猎杀。石头讲究在追逐中投掷,配合步法身形,做到指头打头,指腿打腿。
查伯学认为,马步冲拳、飞蝗石是查门的根。拳法套路、刀枪棍棒则是枝是叶。当然,树要好,除了根深,也必须枝繁叶茂。柱子3岁练武,一直在练马步冲拳和飞蝗石,直到两年前,查伯学才表示了满意,开始教他拳术和刀法。查伯学说,柱子的身手,普通4、5个人是很难近身了。
“少爷总是看不起我,其实我认识好多字”,柱子想。
虽然家里穷,没钱让柱子读书。但父亲和师姐在柱子4岁的时候就开始断断续续地教他认字。《增广贤文》是柱子唯一拥有过的一本书,查伯学常说,穷人读书在精不在多,读好了《增广贤文》就能明白做人的道理,明白了做人的道理,其他的书也就不读自通了。可惜,这唯一的书在逃离花城的时候没顾上带。碰巧的是,几天前,马小姐又送了本给柱子,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让柱子对马小姐更添好感。
想起马小姐,柱子就有点舍不得。但再想想,也许到了外边的世界,自己就能读上书,就能认识很多人,说不定还会碰上传说中的天仙呢。想到这,柱子就又释然起来,充满对新生活的期待。
山间的野草长得很深,走起路来不时发出悉索的响声。草丛上一束黑色的毛发引起了柱子的注意。他抓起毛摸了摸,毛有些扎手,应该是鬃毛。他蹲下身,拨开草,仔细地查看。不远处,草地泥湿处留下了动物清晰的蹄印。蹄印不大,但入地很深,顶端有两个尖,附近的草有被拱过的痕迹,柱子判断,这是一头不小的野猪。
柱子顺着蹄印向前。
约摸走了一两个时辰,在大山深处的一株大树前,柱子发现了自己的猎物,一只全身黑毛的野猪。猪正惬意地在树干上摩擦着身体,长长的嘴一撅一撅地哼哼有声,一根猪尾巴一摇一摆忽上忽下,甩地噼里啪啦。猪的个头不算太大,看上去也就百十来斤的样子。
“正好用来练功。”柱子想。
柱子放下箩筐,揭下上面盖着的黑布,露出满满一筐石子。石子有大有小,有圆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