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什么东西最是藏不住捂不住?
当属传言。
皇上和太后要给苏风暖赐婚的消息没过几日便传出了南齐京都,渐渐散播开来,传向边关。
苏风暖听闻消息时,正坐着老牛车走在回京的路上。
老牛车慢腾腾地磨蹭着晃着走着,走一步晃三晃,似乎随时就要趴蛋倒下,她却一点儿也不担心,自顾自地捧着一卷书卷,倚在老牛车搭起的车棚内,遮蔽酷暑中火辣辣的太阳,微翘着腿,悠闲地看着书。
与她一同坐在老牛车里的还有一个年轻俊秀的少年,与她年岁相仿,十六七的样子,坐在车棚前,有一搭没一搭地挥着破绳编织的破鞭子,百无聊赖地赶着车。
山路杳无人烟,只听到老牛车咯吱咯吱地随着车轱辘走动响个不停。
临近响午,老牛累了,走不动了,少年装模作样地挥了几鞭子后,回头瞅了一眼,嘟囔,“什么破书,你倒看的津津有味。”
苏风暖抬头,眉梢眼角带着笑,伸手敲了敲书卷,指着一处笑道,“枉读诗书负才华,锦绣堆里做fēng_liú。这诗做的倒是贴切。”
少年闻言“嗤”了一声,翻了个白眼,“果然是在看破书。”
苏风暖摇头,“这可不是破书,我看这书写的最有意思不过。”
少年又轻嗤,“市井谬言,胡乱书写,有意思管什么?总归不是个正经玩意儿。”
这回轮到苏风暖翻白眼,“在三哥的眼里,只有四书五经才是好东西。”
这少年正是苏风暖的三哥苏青。
“然也!”苏青乐起来,“还是小妹知我。”
苏风暖轻轻哼了一声,“你年纪轻轻就这般迂腐,我倒要看你将来找个什么样的媳妇儿。”
“你还担心我娶不着媳妇儿?”苏青瞅着她,“你才要小心自己嫁不出去,整日里东跑西颠,一年到头见不到人影,野丫头,没人要。”
苏风暖刚要接话,一只乌鸦飞来,落在她肩上,她伸手解下乌鸦腿上的纸条,打开一看,顿时乐了,对苏青道,“你才不用担心我嫁不出去,天下男子怕是任我挑选。”
苏青闻言眼皮大翻,似乎要翻上天的架势,一把扯过她手里的纸条,看了一眼,啧啧道,“这皇上和太后刮的是什么东南西北风?不知道你是野丫头怎地?竟然要给你赐婚?”
苏风暖耸耸肩。
苏青随手碾碎了纸条,“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娶你。”
苏风暖抬脚踹去。
苏青顿时灵敏地跳下了老牛车,站在车外,插着腰,“臭丫头,又踢我,还想打一架吗?”
苏风暖探出头,看着他,“你打得过我吗?”
苏青一时噎住,半晌道,“我是你三哥,兄长如父,你打我就是打咱们爹。”
苏风暖好笑,“是长兄如父,你又不是大哥。”
苏青瞪着他,“爹让我跟着你,就是为了看管你。我虽然是三哥,但如今他们都不在身边,我就最大,你自然不能对我不敬。”
苏风暖撇撇嘴,“打你还不够我动动手指头的。”话落,看了一眼火辣辣的太阳,又钻回了老牛车里。
苏青嘟囔了一句“臭丫头”,不耐烦地问,“坐着这老破牛拉车都走了半个月了,才走了两百里,照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到京城?”
“京城有什么好的?不去也罢。”苏风暖兴趣缺缺。
苏青恍然大悟,“噢,我懂了,我当你非要做这老破牛拉的车以为是为了欣赏沿途的风景,原来是不想去京城。”
“风景有什么可看的,这些年,哪里的风景我没看过?”苏风暖嗤了一句。
苏青闻言将头又探进车厢,“我听说娘早已经被皇上派人接回京城苏府了。”
“你还是听我说的。”苏风暖提醒他。
苏青嘎嘎嘴,“京城很好啊,小时候咱们家离京时,我记得你死活不乐意走,后来,也时常偷偷跑回京城玩耍,最近两年,怎么反而对京城厌烦了?不乐意去了呢?”
“腻了呗。”苏风暖道。
苏青看着她,探究了一会儿,没看出所以然来,说道,“爹让我跟着你,就是怕你再偷偷跑个没影。如今,你不想去京城,怕是不行。刚刚那信不是说太后和皇上要给你赐婚吗?你若是不赶紧回京,到时候,圣旨一下,或者懿旨一下,给你赐个歪瓜裂枣,你难道还真嫁了不成?”
“这倒是个事儿。”苏风暖揉揉眉心,埋怨道,“北周好端端的日子不过,打什么仗?真是吃饱了撑的。否则,如今咱们家还清静着呢,皇上想不起爹,丞相不举荐,爹也不必官复原职,咱们苏府也不必再搬回京城。”
苏青一时无语,“你贪玩,怨人家北周做什么?”话落,又道,“不对啊,这一次,你非要跟爹去边关打仗,爹和大哥受伤后,你用连环计,重伤了北周二皇子楚含,大败北周大军。那计谋连爹都说毒辣。你不会是把不想去京城的怨气都撒给北周了吧?”
“没杀了楚含,便宜他了。”苏风暖哼了一声。
苏青咋舌片刻,仰头望天,“真替我那未来的妹夫担心,所谓最毒不过小女子的心。”
苏风暖瞥了他一眼,拇指和食指放在唇边,打了个轻响的口哨。
哨声后,不远处跑来一黑一红两匹皮毛极其油亮的上等宝马。
苏青眼睛一亮,“你同意回京了?”
苏风暖点头,待马走到近前,她一把拽住马缰,从车厢中探身,利落地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