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宫
缕空雕花窗外,凋冷未尽的梧桐树叶随风摇曳,树影轻移,婆婆娑娑的映在碧罗窗纱上,似烟雾缭绕、如梦如幻。虽已进入早春,但料峭的寒意仍是分外清冷,深宫之内既还浅浅淡淡的染了几分苍然的冬意。
杨心悦正坐在雕花紫檀木椅上烹茶,淡雅的西湖龙井茶茶烟袅袅弥漫在空气里,衬得她白皙如玉的面颊里既也透出一种淡淡的青灰色。手上碧绿的翡翠镯子空落落地戴着,更加显出那手腕纤细柔弱。眉头微微地颦了起来,有一种飘逸的美丽,恍惚间,露出了似惊讶又似无奈的神情。
水晶帘子外一阵轻微的唏娑声后,贴身侍女宝琴轻移莲步进了她的视眼,抬眼便见她手中捧着一个红檀木的大匣子。
“奴婢见过娘娘!”宝琴恭谨的微微福身道。
“平身吧!”纤长的手指在空气中划开一优雅的弧线,唇际漾开一抹浅浅的笑意。
宝琴狐疑的看着眼前神似淡薄却又优雅的杨心悦,“娘娘,这是昨儿皇上赐下的珠翠。皇上知道娘娘甚喜珠翠白玉,所以特命内侍府搜尽所贮藏的精华,赶着让小德子送了过来。奴婢特地留意了一下,就连赐予皇后娘娘的却也是极其的寒颤……”抬首偷眼瞧着杨心悦一脸平静的神色,试探性的小心翼翼开口,惟恐那句不对又惹怒了主子。
袅袅升腾的茶雾,若有似无。杨心悦两指轻握住手中的贡窑冰纹白玉茶盏,打着圈儿的悠然把玩着,轻轻吹拂着浓郁的茶水,啜一小口,细细的闭上美目抿罢,这才缓缓睁开凤眼瞥了桌上一角的檀木大匣子。
宝琴已识趣的打开匣子,里面满满的全是珠光宝翠。尤其是那白玉簪子在殿内晦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的扎眼。放下手中茶盏,不甚在意的捡点着匣中那些珠光熠熠,便随手拈了那白玉簪子过来,那羊脂玉玉色腻白无瑕,镂刻上去的花纹也是入木三分,让人不得不赞叹雕工的精湛技艺。簪上精心镂雕着一株玉簪花,亭亭玉立的花梗作针梃,碧绿青翠的叶片便作簪头装饰,数朵娟秀雅致的花朵盎然开来,花色洁白,似少女般冰清玉洁,仿佛还带着一缕淡雅的花香,徐徐扑鼻而来。这白玉簪雕刻精细、玲珑剔透,如此这般的稀世珍宝,平常宫中亦是罕见的。方在鬓前比划了一下,亦不言语,随后便掷入了匣中,再捡了一翠玉玉佩,拿在手中把玩了片刻,忽然伸手,神色慵懒的向一侧恭谨垂手而立的宝琴道:“鬼丫头,越发的会办差事了,这个就赏你吧。”
如此贵重的东西,宝琴抬首怔怔的望着她,自然是还未回过神来,亦不敢上向接手。
“怎么?不喜欢?还是嫌少?”杨心悦定定的瞧了她一会儿,轻启朱唇,嘴角扯着一抹笑意道。
宝琴这才回个神来,慌忙上向接了过来,福身叩谢道:“奴婢不敢,谢娘娘赏赐!”
“好了,给本宫梳个称心的髻式,可别负了皇上赐予的这上好白玉簪。”
“是,娘娘!”
一柱香的功夫,敬事房内侍进殿禀报时,杨心悦正在梳妆,一身素衣,托腮怔怔的望着铜镜中妖媚如狐的容颜,一脸慵懒之色,却也不失既往的尊贵与跋扈。
宝琴拿过白色绣巾,轻轻的披在她肩上,拾过梨木妆台的玉梳,将她一头青丝对镜一丝丝,一缕缕,灵巧的绾起一别致的玉环髻,鬓角配上两只金镶玉的贴黄,顿时衬得她脸若桃花,灿阳般绚丽流光。
“娘娘,这玉环髻可好?若再配上皇上赐的白玉簪,那娘娘可真是个美娇娘啦。”宝琴捧着手中的小铜镜,侧脸看向镜中妖娆的杨心悦,陪笑的说道。
“死丫头,嘴跟涂了蜜似的,在这后宫,也就你会哄本宫开心。”瞧着镜中贴黄将自己衬得如此妖柔妩媚,心下也不由暗喜的道。
“启禀娘娘,敬事房小李子叩见。”帘子轻微一挑,一青衣宫女探身进入内寝,敛眉垂首,语气极轻地道。
“让他进来吧!”懒散的声音中却有着掩饰不住的迫切。
一阵珠帘晃动声后,进来一约摸十五六岁的青衣内侍。
“奴才见过淑妃娘娘。”礼毕,恭敬的垂首立于一侧,斜眼瞟着拿起簪子在鬓际比划的杨心悦。见她拿起,却不着急插上,只是拿在手中把玩着,面上却是一脸的阴沉。
“娘娘,奴才已偷偷的去敬事房查过了,全数都是皇后娘娘从中作梗,依娘娘之见……”
杨心悦紧紧的握着手中的白玉簪子,手背青灰的细小血管凸显得些许的狰狞。怔怔地听着内侍的回禀,仍然一语未发,瞧不出她的神情是喜还是怒。然而手中的簪子却是越攥越紧,娇贵的玉簪子那经得住这般的力道,手指一个恍惚,簪子“咔吧”一声生生的断成了两截。断裂的簪子一截早已深深的陷进她的掌心,刺入那娇嫩的肌肉中,一滴滴鲜血滴落在她白色的裙裾上,仿佛瓣瓣桃花落下。一旁的脂粉盒早已打翻,滑落于地,乌滑的砖地上一片暗红,淤血一般异样芳香。
一侧的宝琴惊叫起声,“娘娘——”慌忙上来,拿起一旁宫婢早已盛过的上好纯白棉布的手巾,在银盆子里沾湿,帮她擦拭着手中的血丝,想为她包扎好伤口。杨心悦仿佛被定住了身的木偶娃娃似的,一动不动任由她们摆布。
宝琴正想转身取一干净的细白棉布手巾来为她包扎伤口,她却猛然用力一挥手,将梳妆台上的珠宝首饰统统挥落在地。众宫婢一时慌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