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照终于将所有的东西都归置完毕,她抬起头来看着梁美安,说道,“安小姐,我们这些人,虽然出身不同,但是既然同入皇宫成了皇家的乐师,想的应该是如何通过大家的共同努力,为天下和我们一样出身乐籍却得不到尊重的乐师们正名,而不是你排我挤,迫害同门,最后只剩自己一人高高在上,那还有何意义呢?”
梁美安听了刚要反驳,却听得身后的其他乐师们竟然有些人在悄声赞同于雪照的观点,而且声音竟然越来越大,最后竟有人吵嚷起来,喊道,“于小姐说的对啊!咱们在外面本就被他们看不起,好容易成了宫里的乐师,还要互相残害,简直比外面那些恶俗眼光的人还不如啊!”
这位乐师的话激起了其他同样出身的乐师的强烈反响,许多人在梁美安身后齐声嚷嚷起来,这还是梁美安第一次在内教坊陷入如此腹背受敌的被动局面。
梁美安有些惊讶地左右看看,继而转向雪照气哼哼地说道,“你自己入宫不就是为了跻身上位吗?又何必把自己说的这么高尚!巧言令色,恬不知耻!你若真如自己所说的这么心怀天下,那就等你把那些低级乐工教出个把能上得了台面的来再说吧!”
说罢梁美安猛地一摔手,拨开众人快步走了出去。
雪照看着她快消失的背影,内心慢慢地沉了下去。
她无意与人争锋,却一入宫就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她宁愿去低级乐工住的百风苑,虽然面见皇后的机会少了,起码没有勾心斗角,起码可以保住性命。
就像修远入宫前嘱咐她的,先保住自己安全,才能帮助别人。
想到此处,雪照定了定心神,拿起行李,对双珠说道,“珠儿,我去百风苑了,你自己要多保重。”
双珠立即站起身来说道,“我送你去。”
说着她拿起雪照的一件行李,带着雪照在众人惋惜同情的目光中离开了风雅苑。
雪照并没有拒绝双珠,她还要双珠帮忙完成一件事。
双珠带着雪照沿着红色宫墙下面的青砖路往北走了好远,终于看到一处陈旧的宫苑,苑门上面的字体模糊不清,隐约可以辨认出是“百风苑”几个字,她们才停了下来。
走进苑门,里面全是低矮破旧的房屋,一间紧挨着一间。
她们一路向住的地方走去,路两边全是乐工们随意晾晒的衣服,地上滴落的水珠湿哒哒地连成一片,走到住的地方,二人的鞋子都已经湿了。
乐工们集中住的地方是一间大屋,里面有两排床铺,虽然简陋破旧不堪,倒也干净整齐。
双珠抬起头环视了一下,眉头微微皱起来,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和担忧。
这样的条件,不知道这位一部琴师,南宫府的小姐能否承受的住。
上午有集中训练,下午这些乐工们无事,便都聚集在一起闲坐聊天,突然看见两个穿着打扮是内教坊乐师的女子进来,这些人不由得吃了一惊。
所有的声音都停住了,大家都愣愣地看着她们二人。
双珠本就胆小怕事,即使看到这些低级乐工,也是浑身不自然起来,低着头不一言。
雪照却安之若素,同她们热情地打了招呼。
双珠把雪照的行李在一张空床上安放好,又细细地帮她收拾了下床榻,便准备离开了,若是下午顺姐那里再有活支使她,她不及时赶到,又是一顿训斥。
想到二人刚相处得情同姐妹,转眼便要分开,双珠眼里全是不舍。
雪照心下也有些难舍,她拉着双珠的手将她送出来,走到一个四下无人之处,雪照从袖子里拿出一锭银子,塞到双珠手里,悄声嘱咐她道,“珠儿,你回去之后,找机会请盛公公来找我一趟,说我有要紧的事找他。”
双珠惊讶地抬眼看着雪照,半晌方才明白过来,连忙推辞道,“我见到盛公公自会告知他的,你都到这里来了,怎得还给我钱,我不能要……”
雪照却笑了笑推开她的手说道,“珠儿,你家里还有一位寡居的母亲等着你养活,你多攒些钱,将来她日子就能好过些,快走吧!在这里和我推推让让的,被别人看到又生事端。”
双珠听了心内感激不已,她泪眼汪汪地看了雪照一眼,说道,“雪照,你多保重!”
雪照笑着点点头,催促她赶紧离开了。
雪照回到百风苑的住处,这里的乐工们虽然不像内教坊的乐师们那样举止讲究,言谈雅,但都是心思单纯,性格直率的人,不一会,雪照便和她们混熟了。
雪照的脾性随和大方,安然沉静,这里的乐工们都很喜欢她,当夜,雪照躺在百风苑的大排铺上,睡得却比前一夜踏实多了。
她又梦到林修远,梦到他此时已经随着庆延年的大军往北进了。
他英姿飒爽的身形站在大帐正中,同庆延年等人讨论进军路线,英俊的脸庞棱角分明。
庆延年和他的下属都在专注地看着他的眼睛,听着他铿锵有力的话语,不住地点头表示同意。
她在薄薄的衾被里蜷缩了一下身子,初春乍暖还寒,她好想念他温暖的怀抱。
他此刻也在想念她吗?
琬燕终于等到了皇后要求她进宫觐见的旨意,她立即命令仆妇们为她梳妆打扮,换上觐见皇后应该穿的礼服,便由王府的家臣们驾车送到宫门口。
宫内有太监迎了出来,又是一辆马车,将她送到内庭,接着另一位太监带领着她在内庭中绕来绕